透过班车窗户,望见远处绵绵起伏的群山,那一派沁人的绿令我惬意非凡。班车飞快地行驶在大道上,一根根笔直的电线杆迅速往后移去。在不经意间,常常会有一股熟香飘进车厢,我总会特意凝神向天空望去,竭力寻找那一阵阵从农舍里冒出来的袅袅炊烟。
在沟渠纵横、水网密布的乡村,一条条小河像贯通人体的茎脉,源源不断地向这方土地上的生灵输送着养分和希望。一个村落距离另一个村落顶多只有七八里地,沿着窄窄的田埂,漫步在碧油油的田野,夹杂着清香的微风拂在人的脸上,就像在替你挠痒痒。五年前的一个早上,我刚出了邻庄姨娘家的门,走了一小段路,晴好的天气说变就变。顷刻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白昼恍若黑夜,雷声一阵紧似一阵,就像重量级的炮弹在身边炸开了花,我唬得脸都变了色。豆大的雨点随风而至,从遥远的天空斜刷刷地撂到我身上,脸颊上、手臂上顿时生出脑人的疼来。硬朗朗的田埂,变成一块硕大的、黏人的牛皮糖,眼看到我家的村子还有四五里路,我举步维艰,心急火燎,竭尽全力往前走去。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豆微弱的灯光,我连忙用衣袖拭了拭模糊的双眼,看清不远处用泥土推积起来的一间农舍,我赶忙拨开齐膝深的杂草,一下子推开了农舍的笆门子。正瘫坐在塑料布上补鱼网的农人看到抖抖索索的我,先是一怔,随后便明白了一切。他端起煤油灯,走到屋角抓了条干松松的毛巾给我擦身子,又连忙从土灶的汤灌里舀了碗热气腾腾的大麦茶端到我手上,并吩咐他的儿子拿出干净的衣裳给我换。我骨笃骨笃地喝着大麦茶,一股暖流令我浑身畅通。见我定下神来,憨实的农人与我拉起了话儿。他告诉我,屋后头有条小河,他在这里扳大罾,有船经过时,他就旋转轱辘,将河里的网提上来,防止船桨划破鱼网。谈笑间,雨停了,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宛若光秃秃的仙人球刹那之间出乎人的意料开出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我走出农舍,雨后清新的空气让我心醉,忍不住狠狠吸了几口,胸中充溢着说不尽的快意。我要告辞,热情的农人拉住我说:“这天笃定还要下雨,你等下子走,再说你的衣裳还没有干,穿上会受凉的。”说着便忙开了,又是淘米,又是生火,并叫他儿子下河抓条鱼来,只见粗粗墩墩的小家伙呼的一声窜出门去,很麻利地从水下的网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来,农人一手接过他儿子手中的鱼,一手将一只刚从地里摘下的水瓜扔到水里,说道:“快到远处洗下子,让我斫瓜菜。”几尾小鱼围着水面上飘着的瓜瓤子争相啄食,我正看得出神,一股熟香混杂着清新的泥土味儿扑鼻而来,抬头望见低矮的农舍飘出一阵阵的炊烟,募地里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大米粥、煮蚕豆、清蒸鱼、斫瓜菜葱葱绿绿,爽口无比,胜过珍馐。平平淡淡的农家话,清清爽爽的农家菜……足以让我回忆一辈子!临走时,我换上了在灶边烘得干嘣嘣的衣服,农人还硬塞给我一件雨衣,说:“防止再落雨,下次路过,顺便带过来”。
每次见到炊烟的时候,我总迷恋于眼前的景象,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这股熟香,似有干稻草、棉花棒的味道,又像有大米粥、煮蚕豆、炕山芋、菜籽油的味道!此时的我仿佛沐浴在添加了“幸福”这味药的温水里,心绪不由自主地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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