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

　女人在屋子里跳起了舞

　纷扬的光斑，由夕阳进入她的影子

　这些轮廓补充世界的残缺

　植物和火焰，浓眉和树枝，你和我

　终于形销骨立

　女人在屋子里跳起了舞

　事隔多年的老唱片终被情人丢落

　有些爱拆迁，有些恨改造，有些寂寞自动处决

　女人在屋子里跳起了舞

　女人的装饰，模糊了她的也模糊了黄昏

　她像一个阿拉伯公主

　她只为自己献出全部的贞洁

　

【最明净的时光】

　一

　偶尔在花瓣下面接到血水，你身边的橡树

　安静的倒在自己的诧异里。剥离你手上

　附着的透明玻璃，你看到的另一个寓言

　你为一张床而哺乳的梦想

　都将在一次犹疑中断送旅程。亲爱的人

　世界在山峦突起之前是不存在的

　诗人在相爱之前是死亡的，他在祈祷里

　用无数经文超度过去

　我服从羊皮书的预言，用鲜血描述壁画

　你倾慕的舞蹈，你散落在箜篌前的身影

　你躲离的刀光，始终在岁月暗处闪动

　不时，从记忆里剔透你的心脏

　

　二

　在转身的刹那，秋天就开始从雨声里沉淀

　只有错过的风景会成长为梦境——在你首次

　身着嫁衣微笑的镜头中

　白色裙裾中掩埋着干枯的盆景

　你为韶华叹息，韶华也在叹息着你

　有人则不再亮剑，袖着往事的双手旁观

　试图看清这天地的逆旅，是如何吞噬

　你最明净的时光。我爱，我爱——

　这始终是牧羊人流浪草原的图腾

　即使狼群保卫雪莲的城堡，即使你丢失一种贞洁

　还会有一片月光飘过扬州的冷空

　接住你，抱住你，用曾经闪亮的诗剧

　温暖几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　三

　亲爱的人，今夜的深圳有特络伊之舞

　一个叫世界之窗的地方

　坐着一个落寞男子

　肢体的斧钺富丽堂皇，它们斩断的时光

　将被这场完美的舞剧收藏

　万花开过又一秋，雅典娜从命运里

　夺路而逃，被逼抢

　被一个恶俗的故事带领

　奔走他乡——她将在淡泊的夜里开放

　凋谢、轮回

　——围绕这段明净的时光。

　

【有多少谎言可以幻想】

　

　如果不欺骗自己，这个冬天已经大雪封城

　那些闷声喝酒的兄弟都爱上了情人

　围着去年的炉火，为今天的身子取暖

　

　你的微笑都没有地址。电影散场

　焰火从每棵树上煺尽颜色

　打扰夜空的花朵，都是灰尘

　

　如果欺骗自己，这个冬天的故事也不会太多

　没有多少谎言可以幻想

　恍惚的刹那便丢失了一个

　

　鱼贯而来的昼夜，它喜欢一样的角色

　梦的生死大致相同

　舞剧后的茶点，是一曲遥远的民歌

　

【充满力量或充满欲望】

　1

　午夜播音让我们的梦境跌宕起伏

　我们比以往更易相爱，在瞬间的交叉中

　让光芒从无聊小报上闪过，爱情和内衣广告

　寂寞与强j*案件并肩步入城市的背景

　生活的腔调喋喋不休，它为生存准备流放地

　在人们内心深处的瓷器华丽无比

　争相刻上优雅的墓志铭：堕落

　是堕落者的依据；死亡是死亡者的理由。

　2

　窥视外部世界的从属性和可能性

　每个大脑装置都有一个哲学家，最小的孩子

　都在玩弄上帝，向着明天吐出口水

　把成熟的季节拖的更加久远，分段出售的

　留言簿有很多堆积着的脚印

　我们幻想的打手握住生命的私处

　培养渴望，培养你逐渐苍老的欲望和

　更加精致的爱情故事，或者没有故事

　但天空依然要蔚蓝，飞鸟依然要迁徙，虚伪

　并与虚伪结为夫妇

　3

　你永远不会爱上一个诗人。你的哭声很响亮

　只是响亮而已。有些部位的瘙痒

　已被记忆抓破皮肤，我们就这样交换血液

　陈旧的情节在洪流中安然下沉

　巨轮，巨轮，永恒的力量和永恒的欲望

　连自我的救赎都越发遥不可及——你的泪

　一定是很美，有充满悬疑的经典曲折

　你的情感充满细节，在发酵时遭遇春天

　这是不幸，也是溺水的人鱼，她身后

　最后一块漂过的舢板

　

　2005-11-7　深圳

　《虚无从冬天开始》

　——哀悼基督或一场未遂的爱情

　

　1

　偶尔会有小雨在街头相遇，开成

　黄昏里的杜鹃。这个秋天被一些娇嫩的声音

　啼破了回来的冥想，一场烟花纷飞的

　午夜场戛然而止

　

　我走以后，谁来照看你的寂寞呢

　深南大道的寓言变换每个人的脸

　你身上没有故居

　只有异乡人不慎丢落的伤感

　

　2

　有些叶子还在残忍的绿着

　匆忙交叉的云朵，一片片被往事

　烧成霞光，在沉思的黑发里凝聚

　像挂在我窗前的油画

　

　只有一个涂满夜晚的眸子独立江边

　下游就是扬州，下游就是扬州

　未及梳拢的书籍

　一页过去，船帆的影子就在碧空尽头了

　

　3

　等我习惯与湖水里的鱼对酌

　记忆，定然将整条河流灌醉

　分不清你的枝头伸向哪里，幸福

　会躲在谁的怀里预谋

　

　看来虚无将在冬天开始

　我爱上了你，你爱上了自己

　就象大雪落在远方

　大雪终将把冬天忘记

　

　4

　这样期待一种美丽的死法

　象开盛了的樱花，渴望带有香味的白刃

　迎空而过的虹彩

　追着黑色的遗迹漫过人鱼的梦境

　

　相信时光会害羞起来，比我们的

　故事更加厚道

　用一面影子覆盖一面影子

　季节，只是增加了睡眠的厚度

　5

　让我们不再衰老的日记

　盖上温暖的灰尘

　让我们珍惜自己象杞人爱慕天空

　让我们离开彼此象浮萍躲开水底

　

　马蹄从咖啡馆的下午路过

　你身前的菊花

　让我们拥有雕塑一般的哭泣

　让我们的遗忘象鸟儿飞越天际

　

　2005-11-5　深圳

《独居者说》

　

——《创世记》：耶和华说∶“那人独居不好”。

　

　《犬吠》

　偷走的月亮已无菊花酒的味道

　对街送来半袖的夜风

　摇晃的炊烟轻易便醉

　好似有余音在村头

　好似有离人在门口

　依旧牵两岁的黄狗

　去追

　城里城外的更漏

　

　《火光》

　姐姐夜观天象时会想什么

　一颗星与另一颗星的映照，你们身后

　会有拖长的阴影

　还是模糊的火光？姐姐

　想起我时会做什么

　池塘里的鱼在等水草丰满

　还是到处寻找湖的胸膛

　“我在你的住处发现了火光”

　“我在你的阳台看到了梦想”

　

　《对话》

　夜晚为什么安详

　夜用光明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　你为什么如此忧伤

　你用自己夺去自己的力量

　我为什么这样无声的张望

　我想用身后的花朵

　装饰你身前的时光

　

　《哭声》

　秋天忽然睡了

　我们站在门外的季节

　有千年的光景

　用尽所有法子也不能

　喝完手上的酒

　曲子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　曲子里偶然相遇的蝌蚪

　怎么打量

　也看不出前世的模样

　

　《独居》

　最后一尾鱼

　死在庄子的故事里

　楚地大旱三年

　楚地的女人爱上了许仙

　楚地的将士解甲归田

　楚地的湖水

　没有云来投影

　只有风来拜山

　

　《紫纽扣》

　第一颗绯红

　早早晨的天光里脱落

　在你的怀里，结出葡萄

　温衿里擦出湖的褶皱

　一层层，向秋天倾诉着繁熟

　

　它在苍翠的藤上锁住许多

　风情万种的光阴

　它下游的河谷蓊蓊郁郁

　风信子迁来故居

　一些花事轻叹着归隐

　

　它的季节徘徊在香梅路口

　它用来幽禁月光的叶子

　在路过的风浪里扬起

　又落下——如同一枚

　越系越紧的紫色纽扣

　

　2005-11-10　深圳

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