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电话簿存满了,只好删除一些。这次,我终于忍痛删掉了大圣的电话号码,尽管那一串数字已经牢牢刻在心底。
大圣是个典型的天蝎座女孩,内向,害羞,勤奋,寡言少语,外冷内热。高二,我们在文科班里相识,成了同桌。期中考试,她在全班83人里排名第18,而我是第28。我充满自信地对她说:“我就以你的名次为目标了!”她鼓励我:“你一定行!”期末考试,我超越了那个目标,而她进了前5名。
我喜欢给朋友分类,高二一年,我给大圣的定语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有竞争,但更多的是共同切磋,互相帮助。在忽略了爱情的年代,女孩之间的友谊,比什么都珍贵。她身体不好,每天中午都剩饭,我就调侃地叫她“齐天大圣(剩)”。绰号由此而来。
高三,文科班人数暴涨,再次分班,我和大圣中间,被隔了一堵墙。虽然不能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但是友情并没有因此而冲淡,课间的走廊里,常常可以看到我们相聊甚欢的身影。每次大考小考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拿各自的成绩做比较,并约好了要报考同一所大学,继续做同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分数慢慢拉开了距离,我越来越高,她越来越低。我那时是拼了命地学,她也没有松动过,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使她的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她不肯说,一脸失落。我不便再问,只能鼓励她,就像她高二鼓励我那样。我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友谊正在渐渐走远。
高考之后,我听曲子说,大圣考得很糟,还不到400分。我打电话给大圣,准备了一肚子安慰她的话,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成绩还没查,不知道多少”,我的心冰在了七月燥热的正午。曲子是我高一的同学,她和大圣是通过我认识的。她们的分数相仿,而我比她们高一些。
填报志愿的那几天,大圣的眼圈一直是红的。在我们无数次聊过天的走廊里,我几次叫住她,每次她都匆忙地打个招呼就走了,留下我一人在那里发愣。
熬过度日如年的等待,我上了长春师范学院,而大圣选择了重读。我一封封给她写信,她从来不回。去看过她几次,渐渐地相对无言。一个深秋的下午,我和曲子在火车站一带散步,迎面碰到了大圣。她亲热地过来拉住曲子的手,对我则要客气许多。她们就那样在风里拉着手,边走边说着话,我沉默着插不上嘴。起初,我是她们共同的朋友;后来,曲子成了我们共同的朋友。这种微妙的变化,让我心里骤然难过。
我一直沉默了下去,不再给大圣写信,也不再去看她,所有关于她的消息,全部从曲子口中听说。平静如水的大学生活过去了一年,曲子告诉我,大圣考到了长春师范学院,做了我的学妹。当天晚上,我激动地逐个寝室打探大圣的下落,一直找到熄灯,也没找到。等我们终于在小小的校园里相遇,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原来大圣住在6楼,她刚来的时候,为了找我,曾经从6楼找到了4楼。而我是从1楼找到了3楼,正好错过。
我们真的走进了同一个校园,感觉却变了。大圣的性格没变,多半形单影只,很少与人结伴。一个傍晚,我去合班教室学习,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有一个哭泣的背影,仔细辨认,竟是大圣!我走过去,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一把将我推开,让我别管。我转身出去,哭了。
我知道,能走进天蝎座内心的人很少,但是直到那天,我才不得不承认,大圣早就把我关在了心门之外,或者,我从来都只是在门口徘徊,只是我自以为进入过。我想分享她的喜怒哀乐,而她不给我机会。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如果我高考和她一样失败,情形会不会有所不同?我知道,对于那段渐行渐远的友情,她也想珍惜,可是,她与我一样无力。
今年夏天,大圣毕业。曲子告诉我,大圣买了手机,号码是……。我给大圣发短信,聊到最后,她说了句迟到的“新婚快乐”。我以为她不知道我结婚了,那时我还幻想着能在婚礼上看见她,我打过很多个电话,可惜她都没在,我留了话给她的室友,但一直没有回音。转念一想,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使她的室友不说,曲子也会跟她说。可是,她连一句及时的祝福都不肯给。
那天,我叮嘱她,一旦找到工作,一定发短信告诉我。后来问过几次,仍无进展。两个月前,曲子说大圣留在了长春,上班一个月了。我很想问候她一下,最终放弃了。没有意义。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无疾而终”吧,我们的友情不是破裂,而是消失,消失在了无边的人海中。有时候看见大圣的名字静静地躺在电话簿里,我都很想删掉,然后心一疼,又舍不得了。现在想想,有什么舍不得呢?删就删了吧,反正刻在心里。曾经的亲密,只要有一个人记得,就是一个完美的故事,纵然遗憾也美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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