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早上,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个懒觉了,已经7点多了,我惬意地品味着赖在床上不起来的舒适。
“别倒,不喝啊,”后窗传来坤山叔的声音,他又一大早来林叔家串门子了。
“谁给你倒酒了,我倒茶呢。”显然林叔对一天来几趟的老伙计熟不拘礼呢。
“我还以为你给我酒喝呢。”双目失明的坤山叔自我解嘲道,只凭听觉,他当然不能辨别出,主人倒的液体是什么。
“我也想喝呢,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沾过酒瓶子了,我刚才拾了半瓶酒呢,也不敢给你喝,怕谁故意在里面放毒使坏呢。”松叔“咣咣”地摇着一个酒瓶子解释着。
“嘿嘿,想想算了。”坤山叔笑了。
“来两嗓子吧。”林叔说着,他那苍凉的音喉,伴着关松叔指间奏出的,悠扬富有节奏的二胡声,和谐地在窗外响起。
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和优美的旋律,我的心不平静了。
这不是两个好吃懒做的人,每天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干完了自己的活计,才聚到一起唠嗑呢。他们都是60多岁的老人了,林叔常年腰痛,如今腰弯成了弓形,老婆早跟人跑了,儿子也不管他,留下他一人孤苦,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他,每天一大早起床,只好到大街小巷转悠着,捡拾人们扔弃的对他来说有用的垃圾:瓶瓶罐罐,破布烂铁……带回来,堆积在我家房后——他们的院子里,积攒够了,再去废品站卖掉,依此维持生活。
坤山叔和他是同病相怜,因家族遗传眼病的缘故,40岁时已什么都看不见了,生活的磨难,并没有使他一蹶不振,痛过之后,依然坚强地面对生活,每天4点多就起来,独自推着一百多斤重的石磨打豆浆,然后和起来的老伴一块做豆腐脑,等把老伴和车送到集市上叫卖时,他再摸着回家,找已经拾破烂回来的林叔闲谈。
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仅仅为了能顾上一天的三顿饭,遇上阴雨天,没有生意可做,吃饭就成了问题,所以他们照常都是吃点青菜,尽量俭省地过着每一天,哪还有闲钱去啜酒呢?想起那些出入高级酒店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大肆挥霍、一掷千金的人们,生活的质量竟然有这样大的差别啊,但他们从未抱怨过,最多是骂骂“这鬼天气,”就是在这样艰辛的环境下,他们也尽力寻找着生活的乐趣,从容地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快乐,每天闲暇时刻,他们就聚在林叔家,几个老哥儿凑在一起,敲锣打鼓,拉拉二胡唱唱戏,其实没有锣鼓,就以锅碗瓢盆代替,但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兴致,“你方唱罢我登场,”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简直是个“开心戏迷俱乐部。”
记得坤山叔刚学二胡时,由于看不见,他练起来特别吃力,那原本流畅的曲子,在他的拉动下,时断时续,被肢解的支离破碎,隔着窗口飘过来,让我都替他暗暗着急,但他从不气馁,虚心好学,一天天,一月月地拉下去,现在居然拉的有板有眼,行云流水般入耳……
林叔也不含糊,他爱模仿我省戏剧界的名人,尤其是旦角,像越调名角“申风梅”,豫剧名人“常香玉”,曲剧界的“胡西华”……开始也不像,但现在也都有七八分神似,韵味十足了。此时此刻他们两个配合默契,是那样投入、专注,全部身心沉浸在自己制造的一个没有忧愁、没有困苦、有声有色的多彩世界里。
想想他们,我愈加惭愧,每天衣食无忧,生活安逸,却惆怅满怀,近来面对工作中的枯燥、竞争、繁忙,我常常深感苦恼,无时不在抱怨着,比比他们这些笑对磨难的老人,我们的这些细微伤感,不是无病呻吟是什么?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得去集上了,晚了就没有萝卜了,哈,日头真好啊……”
林叔快乐的结束语,使我的思绪也随之散去,抬头看去,可不,灿烂的阳光,正在窗上活泼地旋舞着,微笑着向我招手:“快起来,做事去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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