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走向成熟的道路上,每次回首,都能看见过往的幼稚,和父母为我们付出的艰辛与苦涩。
16岁那年的夏天,是灰色的。最好的朋友跳楼自杀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如此年轻的生命灰飞烟灭,内心的刺痛无以复加。母亲看着我那史无前例的糟糕成绩,心急如焚又无法深说。班主任老师可不是我妈,她不理解为什么我会那么忧郁,整天就知道写诗,也不把学习当回事,立体几何居然能打到36分,创下全班最低记录。班主任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看不上我呀,就抓住一切机会批评我,批评得孜孜不倦,乐此不疲。想想看,同学都比我有钱,比我学习好,比我会拍马,而我,基本上属于一无是处型,她不批评我批评谁,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家长会上,她也不留情面地让母亲回来好好教育我,而这些,竟然是许多年后母亲无意中提起我才知道的。那时候,每次开完家长会,母亲都和颜悦色地鼓励我,说老师夸我遵守纪律,日记写得好看,唱歌唱得好听,如果能抓紧学习就更好了……我简直想象不出来,要强的母亲当着所有家长的面,被班主任一次次数落时,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我更想象不出来,母亲是怎样收起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给了我善意的谎言!
母亲另一个善意的谎言,也在那段时间里产生。那位故人生前,曾与我照过一张合影,她走后我打算洗出来作为纪念。母亲听说后,自告奋勇地说:“把底片给我,我去市场路上直接帮你洗了,你先学习吧!”我信以为真,把底片交给了她。当我再次想起那张合影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天以后了,我跟母亲提起,母亲作恍然大悟状:“呀,我忘取了!明天就去!”类似的情形发生过几次之后,我终于明白过来,气愤至极。那是我们唯一的合影,也是那位故人留在世间唯一的影像啊!母亲凭什么把我的底片私自处理掉,又凭什么把我当傻子?我没跟母亲挑明,但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怪她不理解我的心。现在回想起来,我又几时理解过老人的苦心呢?她能做的,只是帮助我忘却啊。
几年之后,当我再次误解了母爱时,是一起误解了两位母亲。高一那年,在同学聚会上,我邂逅了初中的校友辉,两人很投缘,以兄妹相称。我们经常在一起学习,当他母亲严厉地提醒我们保持距离时,我们很委屈,也很无辜,还是在他母亲视线以外继续联系着。大一那年暑假,辉病了,脑出血,失忆,半身不遂。为了帮他找回记忆,在别的朋友都离他而去的时候,我又成了他家的常客,而那段时间,他母亲对我空前的热情。没想到,当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时,母亲却开始反对我们来往了,理由是邻居嘲笑我找了个“跛子男友”,她的解释没有说服力……我一点都不把那些世俗眼光放在眼里,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为此我和母亲还吵了一架。后来,事情的演变令我更加伤心,辉的母亲居然又对我冷淡起来,甚至阻止我们见面,我暗骂她过河拆桥,小人嘴脸……事过境迁,我可以试着去理解这两位平凡地伟大的母亲了。谁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谁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幸福呢?母亲是怕邻居的猜测和议论对我造成恶劣的影响,使我日后正常的婚恋受到阻碍;而辉的母亲则担心辉对我太过依赖,况且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了进一步发展,从他的身体条件上看,已经无法配得上我,还不如抽身而退,防患于未然。
……
如此种种,都是在我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才突然醒悟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当时已惘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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