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唐圣再次回到昆仑,说原来开的那些证明一概没有用,投资方要求有省级以上部门批准的立项报告,才能把资金引过来。唐圣一回来,先到韩国新家里把引资马上成功的情况向他汇报后,又顺手给他放下五十万元人民币,意思就很明确了。得到这么大的好处,韩国新更是死心塌地给唐圣帮忙。他把卢大锡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对他说:“大锡,这次还要你亲自出马,帮助唐总去办理立项手续,因为你的关系熟,路子多,办事又有魄力,我也放心。另外,听说李昌庆的那两个儿子李岩和李玉继续在写告我的材料,得想办法制止他们。唐总这次需要主管部门的人一起去办理手续,我看你就把李岩带上,一是让他到上级主管部门多跑腿办事,二是你和唐圣想办法给他整出一点事情,回来后我收拾他。”卢大锡说:“好的,老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于是,卢大锡、李岩、唐圣一块儿出去办理其曼金银铜矿的立项申批手续,同行的还有市计委的干部王叠。他是李岩上高中时的化学老师,李岩很尊重他,一路上两人只以师生关系相称。
在地区行署,李岩和王叠分别去地矿局、计委两个主管部门跑项目,卢大锡和唐圣则筹划着送礼送钱。他们白天跑办公室,晚上就要往领导家里跑。四个人送东西也有分工,唐圣和王叠一块儿跑几个领导家,卢大锡和李岩则单独跑。唐、王二人出去顺利地把东西送到该送的人的手里,而卢、李两人走到某领导的楼下时,李岩停下来,把地方指给卢大锡,叫他一个人去送。卢大锡说:“哎,小李子,你不去咋行呢?你是主办人,你们之间互相认识,我又不认识人家,随便进去,人家认得我是谁?”李岩说:“我不会给别人送东西,要送只有你自己去。”“李岩,这个项目可是韩书记亲自抓的,你要是因为个人的一点私心把事情弄砸了,咱们回去可不好向韩书记交待,知道吧?”李岩自从妻子出事后,一听别人提起韩国新就感到恶心,他对卢大锡说:“我没有说不办,我也没有私心,我只是不去行贿。既然姓韩的给你交待了,那你就替他去送吧。”他和他父亲的性格真是如出一辙,卢大锡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去送礼,两人只好返回宾馆。卢大锡在唐圣跟前骂了李岩几句犟驴,就把他不去送礼的事说给他听。唐圣说:“卢总,他是不是嫌我没有招待好他?”卢大锡说:“很难说,我发现这小子的脾气跟他老爹一样,死犟!”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韩国新交待他“给李岩找出一点儿事情”的话,就说:“不过,咱们得想个办法让他服软,听咱们的话才行。”唐圣马上说:“想啥办法?给他找个妓女来?”“当然可以,把他拉下水,让他没话说。”
晚上,王叠和李岩本来同住一个房间,两人看着电视,正准备脱衣服睡觉,唐圣来把李岩叫出去,指着斜对面的房间,对他说:“小李子,今晚你住这个房间。”他问:“为什么?”唐圣悄悄在他耳边说:“我给你和王老师每人安排一个漂亮的小妞儿,咋样?”李岩一听,气得脸色通红,说:“你咋能这样呢?”说着就要回原宿舍。唐圣一把拉住他,说:“哎,小李,王老师房间你不能再去啦!我已经给他另外安排一个人了。”李岩进退为难,但他知道唐圣住在四○六房,就不吭气往他的房间走去,口里还说:“如果没有床,那我就住你的床吧!”他走进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女人直挺挺地躺在唐圣的床上。他吃了一惊,转回身子,径直走向原来和王叠住的那个房间,见房子里并没有别人,只有王叠一个人。他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就走,对王叠说了一声:“对不起,王老师,我先走啦!”王叠莫名其妙,不知道因为啥使他生气要走,就赶忙下床来拉住他,说:“李岩,为啥现在要走?事情还没有办完呢?”他说:“不办啦,这些人都是些啥东西?办啥手续呢?”这时,卢大锡也进来了。他对李岩说:“小李子,你是政府派来办正事的,不要因为这点儿小事,一时冲动,不办事就这样回去,将来引资失败,谁负这个责任?”李岩一想,自己是专门出差办事的,如果不帮唐圣把手续办好,回去恐怕不好向单位和领导交待。他说:“那好吧,我不走了。”王叠拉着李岩说:“走,还是咱俩住在一起吧!”李岩不同意,说:“我自己住吧。”
半夜,卢大锡给李岩打了几次电话,催他到对面的房间去,说里面有人在等他,他没有去。早晨起来,他看见对门客房里果然走出来一个女的。唐圣和卢大锡都好像跟她很熟,吃早饭时也把她叫上。李岩想,她大概就是他们给他找的“鸡”。他本人对她并不感到厌恶,而是很有礼貌地同她打招呼。吃早饭时,李岩问她:“小姐,贵姓?”她说:“免贵,姓段。”“段小姐长得特别漂亮。”“过奖了。”停一会儿,李岩对她说:“段小姐,昨天晚上我对不起你,啊?”她显出满脸的疑惑,问:“昨晚上怎么啦,你对不起我?”“我没有到你房间去。”“哎,你一个大男人半夜到我这个女人的房间去干什么?”李岩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只见段小姐不高兴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个正经女人,不要把我和‘鸡’想到一块儿。”
卢大锡见李岩不肯同他去送东西,就找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去,把该送的礼都送到了,李岩也顺利地将批文拿到手。王叠和唐圣因为礼送得比较顺利,所有的审批手续就都尽早拿上了。地区这一级的手续全部办好,卢、唐、李、王四个人继续往乌鲁木齐赶,到自治区再办理省级批准文件。他们到乌鲁木齐,住进江格尔大酒店。这是一家三星级酒店,房价很高,每间房每天都在三百元以上。王叠和李岩都说:“卢总、唐总,这里的房价太贵,咱们住一家偏宜的旅店吧?”卢大锡眼睛一瞪,说:“怕啥?又不要你们掏钱!”王叠说:“卢总,如果说住一两天也就罢了,贵一点儿也没事,可这次我们至少要住十天半个月,这样的话,太浪费了。”唐圣坚持要住,他说:“王老师,就住这儿吧,我们是办大事的,住在小旅社,别人瞧不起,咋样和我们做生意呢?”王叠和李岩无法,只好住下,这是两人有生以来住过的最豪华的宾馆。
唐圣仍然给李岩和王叠两人开一个标准间,他和卢大锡、司机则每人包一个房间。第二天,酒店突然住进来唐圣手下的八九个人,吃晚饭时,一个桌子坐不下,只好分成两桌吃饭。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有来头,全部都很神气,像是一群刚富起来不久的暴发户。坐下来后,唐圣把卢、王、李三人向他们作了介绍,他们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精制的名片发给三人。原来,这些名片上都印有“昆仑金银铜矿业开发有限责任公司”的字样,其中有三个副总、三个部主任和两个工程师。第三天,又有一些人住进了江格尔大酒店,唐圣说他们是公司的会计、出纳、律师和司机等。这些人似乎也都很有些来历不凡,他们每人包住一间房不说,而且每天晚上都有不三不四的女人进出他们的房间。酒店的一个楼层被唐圣的人包完了。当晚,唐圣特意在酒店三楼餐厅订了两桌宴席,两桌共挤了二十三个人,卢大锡、唐圣和他们三个副总每人都带一个漂亮的妞儿坐在他们的身边。从雅座装修、餐具摆设到小姐的服务,可以看出这个包厢的服务档次是酒店最高规格的。大酒店的一切接待服务都按蒙古人的礼节方式进行,当宴席进入高[chao]时,会出现几个小姐和服务生,他们边唱敬酒歌,边拿金碗、银碗、玉碗给每个客人敬上三大碗酒,敬酒结束后,服务小姐给每个客人献上一条白色哈达,挂在脖子上,表示蒙古人的热情、豪放。
席间,唐圣两桌子人正吃得香、喝得浓时,敬酒、献哈达的程序开始了。只见五个蒙古族打扮的少男少女,进入包厢,两人站在旁边拿酒壶倒酒,三人分别端着金碗、银碗、玉碗,三大碗都斟满白酒;五个少男少女嘴里唱着听不懂的蒙语敬酒歌,挨个儿给客人敬酒,酒量小的人会被当场灌翻。如果有客人实在喝不下去时,服务生会将碗里的白酒一点一点儿减少,直到客人满意为止。敬酒一开始,李岩一眼就注意到那只金光灿灿的金碗,马上又联想到父亲的遭遇。记得父亲曾给他说过,他确实把一百克黄金交到韩国新手中,韩国新又把它送给乌鲁木齐江格尔大酒店做成了金碗。想到这儿,他有些激动,恨不能马上替父亲洗去冤屈。但是,他也知道韩国新的狡诈多变,他必须谨慎行事,不能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起初,李岩和王叠在见到唐圣手下这些人时,还产生许多敬意,但在喝酒交谈中,发现他们这些所谓的副总、主任、工程师、律师等,一个个水平还不如唐圣。他们外部都套着一身贵重的名牌衣服,看上去像是素质高、修养好的人,而一旦听起他们的谈话,却是满嘴胡诌,瞎编乱造。其中的一个副总非常可笑,竟然无知到连宋江也不知是何方人士。席间,他出去解手,桌子上的人正在谈论时下播放的《水浒传》电视连续剧,有人说宋江是真正的好汉,有人却说他是叛徒。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在争论时,他解手回来了,听见有人说“宋江”二字,就突然冒出一句:“哎,宋江这个名字咋这么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有人问他:“你好好想一想,在哪儿见过?”他用手摸头顶盖,说:“真的,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好像还和他在一起喝过酒。”有些人开始发笑,王叠正准备解释,李岩碰了一下他,低声说:“王老师,你听。”那人想了一会儿说:“你们不要笑,我真的认识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宋江是你们昆仑市的城建局局长,对吧?”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王叠更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卢大锡说:“你说对了,他正是昆仑市城建局局长,是我的顶头上司。”这是唐圣的一个副总经理闹出的笑话,而他带来的那个律师更是一个洋相百出、创造笑料的人。他一会儿说美国制造出了每秒飞行二百公里的战斗机,一会儿说中国将要实行一夫多妻制,一会儿又说俄罗斯抓住了好几个外星人。李岩一听他在一本正经地说谎,心里就来气。他不客气地对他说:“哎,律师先生,作为律师,你说话要谨慎、严密、合乎逻辑,像你这样胡说八道的话,给别人当辩护律师,本来能打赢的官司也全让你辩护输了。”律师自知没有多少能耐,不敢和李岩争辩。
下一顿饭,仍然是坐满两桌子人,那个律师老毛病不改,照样给大家天马行空,胡吹乱侃。王叠也很讨厌律师那种自以为是的说谎神态,但他可以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出,并不去理会他。李岩却坐不住,他越听他的话,火气越大,他大声对唐圣说:“老唐,下一次不要让你这个所谓的律师和我在一个桌子吃饭,再和我坐一个桌子,我先走啦!”后来,唐圣就让卢大锡和他手下那一帮人一块吃,他自己则陪李岩和王叠。李岩问唐圣:“唐总,你那么多人,天天住在乌鲁木齐干啥呢?”唐圣说:“他们都有事情干。”“我看他们除了住高级房子,大吃大喝,泡妞儿以外,再没有啥事可干的嘛。”“这个你不知道,小李,我叫他们来,都是有事要做的,你就不用问那么多了。”“这些事本不该我管,我也不想过问。但是,我要提醒你,你老唐现在是创业阶段,是有一座金银铜矿在等你开发,是有价值几十个亿的东西放在昆仑山上,但这些都还没有给你产生任何经济效益,东西还没有装进你的口袋,知道吧!你天天养这一大帮人海吃海喝,好像你的钱多得没有办法,让他们替你花钱似的,是不是?”唐圣一听,说:“小李,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咱们不谈这些,好吧?现在你和王老师想吃啥饭?”李岩说:“让王老师说,他想吃啥我们就吃啥。”王叠说:“唐总,简单一些,包子、饺子、牛肉面都可以。”唐圣说:“哎,不行,太简单了。”李岩说:“简单的好,就按王老师说的,吃些面食吧。”三人找了一家山东饺子馆进去。
李岩有个同学,名叫范同,他的同学都戏称他是“饭桶”,他们在警校上学时,关系不一般,毕业后再没有见过面。听说李岩到了乌鲁木齐,范同便召集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和李岩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他的这些同学自毕业后,全部分配进公安机关工作,现在他们仍然都在工作岗位,唯独李岩这个过去在班上被称为“警察之星”的人却调出了公安系统。几个老同学聚会,范同做东,他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大家都知道,平时太忙了,各人都有各人的一大堆事情要做。今天借李岩到来这个机会,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我非常高兴。我看大家就敞开喝,随便谈,尽情地乐。特别是李岩,不远千里来到首府,更应该多饮几杯。”大家高兴,范同先干一杯,就开始边吃边喝边谈。有人问李岩:“昆仑那边忙不忙,你们平时接的案子多不多?”李岩说:“原来也忙,跟乌鲁木齐这面差不多,机关里的每个人都很忙。不过我从公安上出来了,现在也不太忙。”听了他的话,在座的除范同事先知道外,其他同学都感到十分意外,问:“为什么,你不是要当‘警察之星’吗,干吗调出来?”李岩面带愧色,说:“一言难尽。”说完,泪花已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众人见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不好往下追问。范同说:“李岩,不妨给大家说出来,自己还好受些儿。”李岩稳住自己的情绪,便把父亲受冤,几次被韩国新无端整治,然后又将仇恨移在他们兄弟三人的头上,以及妻子被奸污等叙述完以后,他早已泣不成声了。几个同学一听,无不感到惊讶。有人气愤地说:“哪有这样的书记?这不让昆仑全市人民遭殃吗?”范同说:“我相信李岩的话,我们俩在一个宿舍住了两年,他从不骗人。”接着问李岩:“今后打算咋办?”李岩说:“韩国新是个罪恶累累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众人问:“能找到证据吗?”“他强j*罪的证据还有,我妻子可以提供,陷害我父亲的事实也可以举证,还有他在昆仑行贿受贿、嫖娼lu*n伦、坑害农民、滥用职权等罪证,我收集了一些,并在继续搜集。”同学们又问:“我们能帮你啥忙?”李岩便把韩国新从他父亲手上拿走的一百克黄金送给江格尔大酒店,并以此为由栽赃陷害他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把他这次住在酒店、亲眼看到酒店正在使用的金碗讲给他们听。有人问他:“你咋能知道金碗就是用那一百克金子做的?”他说:“我就是不敢证实,只有猜测。我私下问了服务小姐,她们说好像金碗和玉碗都是昆仑人送的,银碗不知是哪来的。”范同问:“酒店过去的老总在不在?”李岩说:“这个我也了解过,服务员说他现在调到翰海旅行社任总经理了。”“那好说,我可以替你取证。”“不过,韩国新是个手毒心黑的人,千万不能把风声走露给他。”“这些我们自然知道,尽量做得天衣无缝。”李岩感谢地说:“我先谢谢大家了。”
这几天,区各大机关都在搞思想学习教育活动,处长们都忙得不可开交。王叠和李岩跑了八天,立项报告始终批不下来,但他们答应尽量抽时间办理。自治区的几个职能部门都认为这个项目很好,引资数额也大,是一件好事。在唐圣和卢大锡看来,王叠和李岩没有尽力,不实心实意为他们办事。卢大锡对唐圣说:“唐总,这两个人跑了一个星期,也不见批复报告下来,是不是不认真办事?”唐圣说:“有可能,咱们得想个办法,不能老在这儿耗着。”卢大锡把头低下,想了一阵子,对他说:“唐总,我看这样,王叠年龄稍大一些,好说话,你给我些钱,我悄悄塞给他。李岩这小子不好对付,给钱他肯定不要,咱们干脆采取一个生米做成熟饭的办法,再对他使用一次美人计,叫他不得不听我们的。”他问:“啥办法?”“你不如叫他去理个发、洗洗澡,事先在桑拿室里安排一个绝色小姐,等他一进去,见到光身子女孩,也就不由他,想出也出不来了。多给小姐几个钱,让她务必要缠住他一起洗澡。”“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两人商量好,便分头去行事了。
晚饭过后,唐圣对李岩说:“小李子,咱们出去散散步去?”李岩问:“到哪儿去散步?”“就到夜市上走走,大街上逛逛,你想去哪里?”“我也是这个意思,出去随便走一走。”两人走出宾馆,来到街上。天气很热,两人刚走一会儿,浑身就冒汗了。唐圣提议说:“我们去洗个澡吧?”李岩说:“没带洗澡的东西,咋办?”“澡堂里都有,买一套才几块钱,有啥呢?”“那好,咱们俩正好驴啃脖子,功换功,互相搓个背,我好长时间没有搓背了,身上都快发酵了。”“没有事儿,里面有专门搓背的,搓一次不就五块钱嘛。”唐圣领他到一个桑拿浴室,李岩问:“常听说桑拿浴,可就是从来没有洗过,不知怎么个洗法。”“我洗得多啦!也没有什么,主要是蒸一蒸,泡一泡,高档一点的可以叫人搓个背,再高级的就叫小姐陪个浴。”“叫小姐陪浴可不行,啊,唐总?”“好,我只给你叫个男的搓澡,行吧?”李岩想,上一次因为叫小姐,他跟他闹了个不痛快,这次,肯定不会再叫了吧,就放心地往一间浴室走去。室内分浴池、蒸浴室和休息室,他先看了一下浴池,见四周都是用白色瓷砖砌成,看上去很干净;休息室墙面有一排挂钩,正准备脱掉衬衣往挂勾上挂,在他还没走进休息室时,里面床上突然坐起来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李岩见状,提起刚脱下的上衣就往外走,那女子还在后面大声叫:“大哥,别走!,大哥,你别走!”他来到吧台,问服务生:“刚才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服务生说:“他刚进去,正在里面洗澡呢!”他也不等唐圣,自己一个人走出洗浴大楼,径直回到江格尔大酒店。
走进宿舍,王叠见他一脸的不高兴,也没有问他,只是继续看他的电视节目。过一会儿,卢大锡进来,见李岩已经回来,就问他:“小李子回来啦?”李岩没有理会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电视。卢大锡心想,事情肯定没有搞成,却不知唐圣为什么没有和李岩一块儿回来。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有人跟他讲话,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唐圣回来了。他先到李岩宿舍来看看他在不在。一进门,他看见李岩和王叠都在各自的床上躺着看电视,正笑嘻嘻地准备前去和李岩说话,只见他猛然从床上下来,左手一把抓住唐圣的前衣领,右手握紧拳头列出要揍他的姿式。他没有马上打他,却大声骂道:“你这个狗东西,想害我,是吧?是不是嫌我上次没有揍你,皮痒得很,脑子记不住,今天又故技重演,使美人计来害我?”唐圣嘴上连声说:“小李子,别生气!小李子,别生气!”王叠见李岩要动手打他,忙过来将两人拉开,说:“李岩,别激动,有话慢慢说!”李岩松开手,继续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一心一意帮你办事,你却三番五次来害我!你这个吃屎不怕挨揍的畜牲!”他骂了一阵子,唐圣并不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对他说:“小李子,你听我说,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高兴,然后帮我们快快地把手续办完。你误会我了,说我要害你,真是太冤枉!王老师,你说呢?咱们认识虽然时间不长,只有几天,但你们应该看出我是个诚实的人。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在昆仑干出点事情,投资把矿搞起来。”王叠说:“这些我明白,唐总,你是想干事,这没有错!但我们不是在尽力帮你嘛!没有说不给你办吧?这几天,我和李岩在忙活啥,不就是在尽心尽力给你跑事情?你今晚为什么又把李岩气成这个样子?”唐圣尴尬地说:“哎,都怪我不了解他这个人的脾气,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小李这样的人。”停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把李岩脾气一下子又给逗起来了。他说:“我总认为二性子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李岩一听,站起来指着他说:“哎,老唐,你他妈的说啥话呢?我李岩是二性子人吗?我也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知道吧!但是我做这种事不需要别人给我安排,我不作牲口。你想想,我能当着你的面、卢大锡的面,特别是当着我老师的面,去做这种事吗?今天我做了,明天全昆仑人都知道,你这不是要让我遗臭万年吗?再说,如果我的心里有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我会主动地去追求她、去喜欢她、去爱她,还需要你老唐给我安排?”他的一席话让唐圣无地自容,连王叠也感到在他的学生面前自愧不如,他们发现这个年轻人真是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唐圣又说了一些对不起李岩的话,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唐圣一走,王叠师生二人才开始睡觉。躺在床上的李岩没有丝毫睡意,他问王叠:“王老师,我看这个姓唐的引资很困难,你说呢?”王叠说:“不过,我觉得他是真心想引资开矿。”“这个我不否认,但有两点值得怀疑,而这两点很可能就是他无法引来资金的直接原因。一是他的能力很有限,尤其是他的各方面素质都太差;二是他在北京是否有一家所谓的投资公司?而且真的有那么多资金?这都值得怀疑。”“我的观点和你一样。我一直在怀疑他所说的自己的经济实力和他本人的办事能力。”“我们可以假设,他如果真有那么多钱,又为啥要花这么大的精力去引别人的钱呢?如果真有一家愿意投资其曼矿的老板,看到唐圣这个能力时,也未必敢投进来,对不对?”“你说的有道理。”“王老师,现在咱们竭尽全力为他办事,到头来说不定我们所做的这些全是错误的。”“这个不会吧,咱们是政府派出来的,又不是个人行为,只要我们尽力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怕啥呢?”“反正这次把立项手续办下来,以后我不想再参与这件事了。”师生二人说了一些唐圣引资的话,又把话题转到其它事情上。王叠问:“李岩,今天唐圣究竟把你咋啦?惹你那么生气?”李岩便把唐圣让他洗澡,给他安排妓女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叠说:“你是个明白人,很有理智。”李岩说:“人还是理智的好,否则,出错多,麻烦也多。”过一会儿,王叠说:“我发现你年龄不大,做事还非常成熟,有主见。”李岩叹了一口气,说:“王老师,我干过一段时间公安,接触的社会层面复杂,再加上这几年我们家出的事也多。经历的事一多,明白的道理也多,做事就更加谨慎。社会十分复杂,并不像我们在学校时所学到的那样简单,人人都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人人都乐意学习雷锋、为人民服务,而是充满了许多危险、欺诈和不公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入陷阱里。比如说宗教,明明是欺骗人的东西,世界上竟然有那么多人去相信它。就连纯粹胡说八道的‘法**’也迷惑了多少人去崇拜它,甚至为它付出了生命代价。”“‘法**’和传统的宗教不是一回事,它是邪教。”“王老师,我认为所有的宗教都是邪的,都是毒害人们灵魂的精神鸦片。这句话你不敢说,但我敢说。”“我当然也是不信仰宗教的党员。但是,我们应该将传统的正统宗教与邪教区分开来。传统宗教是教人们不干坏事,学好行善,让人们充满爱心,不仅要学会爱自己,也要学会爱他人。”李岩有些激动,就慷慨陈词地说:“你讲的这些,正是宗教隐瞒邪恶的说辞。王老师,你当然比我懂的历史知识多,我们看看世界历史,人类的哪一次大屠杀、大悲剧不是由宗教引起的?分析今天的全球形势,哪一个冲突热点、种族仇杀不带着浓厚的宗教色彩?科索沃、阿富汗、车臣、中东、克什米尔等等,就连新疆的民族分裂活动,也是非法宗教活动在其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王叠没有说话,李岩的话似乎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岩继续说:“宗教是伪善,不是真善。很简单,佛教会相信伊斯兰教的善吗?伊斯兰教又会相信基督教、犹太教的善吗?显然,它们是水火不容,宗教只会产生仇恨。所以,宗教宣扬的是伪善,如果是真善的话,人类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种族仇恨、战争屠杀的悲剧了。”
夜很深,李岩被唐圣使用的“美人计”搞得情绪一直很激动,心中的话一时说不完,影响得王叠也没有丝毫睡意。两人一直在谈论着,十年前两人是师生关系,李岩是王叠的学生,现在这种关系似乎颠倒过来,该他给自己的老师讲道理了。王叠也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听他讲道:“王老师,过去在学校你给我们教的书本知识很多,而教给我们的社会知识却非常少,以至于当我们走入社会时,如何做人、如何适应社会、服务社会都成了难题。你还记得你曾教过我的一个同班同学许××吗?”王叠说:“记得,他是全校每次统考名次第一的尖子生,听说考入一所全国名牌大学,对吧?”“对,正是他。”“他怎么啦?”“前年他死了。”“为啥?”“他上大学三年级时,全班组织去黄山旅游,他从黄山顶上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连一块肉也没有找到。”“真惨!他为啥要自杀?”“死前,他给父母亲和班主任老师分别写了一封信,内容大概是说自己在学校学习的做人道理与社会实际截然相反。这使他无法接受,形成强烈的反差心理,觉得活着没有多大意义,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学生太脆弱了。”“这能怪谁?责任并不在他本身,而在于我们的教育。”李岩想了一会儿,又说:“还有比我高一届的一个学生叫师×,他也是你的学生,能不能想起?”王叠说:“能记得,听说他喝安眠药自杀了,有没有这回事?”“是的,大学毕业后工作了几年,就自杀了。他先后谈过八次恋爱,被八个女孩骗过。知道实情的都说他是受害者,不知道实情的人说他是流氓,专以玩弄女孩子为乐趣。最后同样是精神压力太重,走向绝路。王老师,你说我们的教育不应该反省吗?尤其是思想道德教育,不应该更实际一点儿吗?理想教育与现实教育并重,才能真正培养出有用的社会人才。”王叠说:“李岩,记得你在学校时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只有这么几年就变得这么成熟,明白的道理也很多。”李岩说:“王老师,我哪能和你比呢,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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