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金庸和古龙》的贴子,网友闻笛要求我写一篇有关梁羽生、金庸、古龙、温瑞安四个武侠作家的评论。我推辞了,因为我只是一个武侠小说的爱好者,很少去专门的研究这几个作家,况且,自己也乏善可陈。后来,经受不住对方的几次诚恳邀请,我想,既然有的读者对我的文字这么抬爱,对我也是鼓励吧,于是,我就不顾浅陋,开始在键盘上敲击了这些文字,知道多少写多少,算是一点友情酬答吧。
“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一书在手,如对美女,留连忘返之余,其弊病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是荒废正业;二是忘记工作;三是老婆妒火烧身,吃饭的时候不给吃饭,睡觉的时候不给睡觉。而武侠小说的弱点又是不能当饭吃,不能当宾馆。所以看武侠小说经常应验了乐极生悲那一句古老的千古名言。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由于苦恋班上一女生,痛苦寂寞无奈之余,就租武侠小说看,结果,三年内我大约看了两百部左右的小说,象一只鸵鸟,把头埋在小说里,看不见烦恼。所以至今我还记得看过的小说。
武侠作家名家辈出,我只写这几个,主要是限于我的接触面和阅读水平。实际上,有许多很少为人知的作品却可能是精品,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首先开一代现代武侠小说先河的应该是梁羽生先生吧。我说的是“现代”。他的小说对于招式的描写还很重,经常可以看到大段的打斗场面描写。以前我和几个伙伴看的时候,专门找了笔记本,把那些招式,比如“大鹏展翅”、“仙人摘桃”、“一苇渡江”、“岳飞吃土瓜”等记下来,然后一起比打,自创武功,打沙包,练压腿,勤奋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说,武侠小说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首先是让我爱好武术,学会了一些套路,我学习过少林拳、太极拳,现在还会几式太极。遗憾的是没有收获,而且总打不过老婆,她只要一伶扫帚,我就鼠窜,惹得她娇笑不止,为此,我曾经怀疑过中华武术的神话;二是我的写作风格明显的受到了武侠特别古龙的影响,别人叫我名字的时候,以前会很酷的学着那些武侠说:“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或者别人问:“为什么要骂我?”就会很武侠的说一句:“因为你该骂”。看看,古龙式的语言文字,对我的文风产生了影响,后来,看了安妮宝贝和卫慧的文字,才改变。
传统武侠到了梁羽生而为之一变,现代感进入了武侠,在不是以前纯粹的忠孝节义一类了,里面融合了爱情、洒脱、侠义等现代人的情感。我觉得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梁羽生小说的魅力并没有随着岁月变老。如同佳酿,愈陈愈香。他的文字和个人有儒雅的温厚之气,有谦谦君子之风。
金庸则是吸收了老派武侠和梁式武侠以后,采取了大量的西方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创作手法,自成一派。他熟悉历史,有深厚的家学渊源,对传统国学研究深厚,古今中外,搏通宏大,才力不凡,武侠又为之一大变。金庸可以说是集武侠小说之大成的一代宗师。历史、哲学、文学、伦理、趣味、浪漫等融为一炉,用博大精深来说,可谓恰倒好处。
梁先生处于承上启下时期,文字旧文学的痕迹也是很明显的,比如章回体、比如诗词歌赋等,清新流畅的笔下,包含着很深厚的传统文学功底。金庸先生则是蛹壳脱尽,鲜然一体了。武侠到了金庸,似乎已经仰止。可是不想古龙却另辟径蹊,又出新意。武侠境界又为之一变。
实际上,转而想想,金庸虽然是大家,可是还是有弱点,政治性太强,是其一,他的《笑傲江湖》甚至就是一部政治寓言。写爱情上,实际上和现代爱情还是有明显差距的。是其二。你看流氓韦小宝有十三妻、张无忌有二漂亮女人为他整天争风吃醋却死心塌地、郭靖憨厚老实,却有一个冰雪聪明的黄蓉不离不弃,视帅哥如粪土、看豪门如俗艳,唯独就是喜欢不解风情的老实人,虚竹在灵鸠宫左拥右抱,还有西夏公主主动投怀送抱,很多大侠表面上厌恶朝廷、讨厌做官,可是却总是当上武林盟主,号令群雄。有人评论说金庸的表面是民主人士,潜意识里全是大男子主义,满足男人虚伪的封建占有欲、表现欲和自我中心欲。我觉得这类说法还是有点道理的。
古龙就要性情的多,可以说他是一个文如其人、人如其文的人。一生失意好酒,并且爱好女人,颇有魏晋名士之风。他吸收了金庸的新派小说特点,又吸收了美国幽默作品风格,独创了电报式的短小文体,融古诗词意境和现代感情于一体。重在描写江湖中人脱略飘潇的情怀,在表现个人感情上独具一格。特别是男女间的感情纠葛,非常贴近现代人复杂背叛、颓废游戏、风云变幻的特点。我个人觉得,从内容上讲,古龙笔下的人物已经脱离了“体制内”人物的性格特点,有了强烈的个性和自由特征。
温瑞安则在文字风格和内容上都彻底的作了改革,使武侠境界又为之一新。他的文字更简洁,内容更加疏离。人物思想感情,文字的风格特征已经和现代主义文学很接近,而且也同时融合了传统的文字审美特点。峰回路转后,柳暗花明。
如果把四个作家联系起来发表看法的话。我觉得梁、金、古、温如同诗歌里的起、承、转、合;梁羽生如汉赋、金庸如唐诗、古龙如宋词、温瑞安如元曲;梁羽生如墨家,金庸如儒家,古龙如道家,温瑞安如法家;梁羽生如萧何,金庸如张良,古龙如陈平,温瑞安如韩信;梁羽生是小桥流水人家,金庸是骏马秋风冀北,古龙是杏花春雨江南,温瑞安是汉宫离愁秋怨;梁羽生似王昭君,金庸似扬贵妃,古龙似西施,温瑞安似貂禅;梁羽生似南帝段智兴,金庸似北丐洪七公,古龙似东邪黄药师,温瑞安似西毒欧阳锋;梁羽生似唐宫李益,金庸似天山凌末风,古龙似孤岛金世遗,温瑞安似武当卓一航;梁羽生似沈浪。金庸似铁中棠,古龙似李寻欢,温瑞安似楚留香;梁羽生如同冷血,金庸如同铁手,古龙如同无情,温瑞安如同追命;梁羽生是《水浒传》,金庸是《三国演义》,古龙是《红楼梦》,温瑞安是《西游记》;梁羽生是白居易,金庸是杜子美,古龙是李太白,温瑞安是李商隐;梁羽生是汉宫秋月,金庸是平沙落雁,古龙是渔舟唱晚,温瑞安是春江花月。呵呵,我就不多列举了,免得有买弄之嫌,四人的风格如同油盐酱醋,诸君各取所需吧。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那么,从四大家作品里看爱情,是怎么样的呢?说起来,我反而觉得金庸的是现实的和传统的,多数是绝美女人死心塌地爱上老实人,或者一男多女的恋爱,只有九阴白骨抓的梅超风和老公私奔,给人强烈的影象,别的风清云淡,基本上属于正常的范围。而梁羽生的金世遗和厉胜男、白发魔女练霓裳和卓一航、古龙的李寻欢和林诗音,温瑞安的息红泪和戚少商,只要世界上还有人看武侠小说,他们的爱情魅力就是不朽的。
看李寻欢和林诗音的绝世之爱,从头到尾,一咏三叹,荡气回肠。书完了,心上还有一根丝线把你紧紧的缠绕着。
金庸先生的小说,包含着很深厚的伦理道德和反礼教特点,但是仍然有悬于道德之绳而不坠的感觉,一般来说,符合正统和主流社会的价值标准。梁羽生先生的则似乎要隐逸的多。古龙就有现代化但是叛逆的味道,温瑞安也在传统和现代中苦恼,他笔下的人物多数为朝廷效命,而且也在极力的写对权力的争夺,我觉得武侠小说是有侠义内容充塞其中的,对权力争夺津津乐道,而且以官方标准为正确,从文学的角度来说,这似乎是温瑞安的一大弱点。
古龙笔下的林诗音,是一个爱情的化身。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如果要找一个足以匹配其形象的人,遍寻之后,无论中外名著,还是不见经传的作品,就只有林诗音可以与之比美,虽然似乎只是武侠人物。
“少年子弟入江湖,一入江湖日月催。王图霸业终成土,不胜人生一场醉”,梁先生《萍踪侠影》里的张丹枫,吟咏出洒脱的情怀。此种境界,不是我们所期求的吗?
温瑞安的《逆水寒》,戚惜之恋,也是很有诗意的。而且符合世俗人的普遍心理。戚少商见到其家主雷堂主的心上人惜红泪,顿时痴迷,二人一见钟情,彼此互相凝视,居然忘了天黑。雷堂主大怒,要戚在地位、权力、友情和惜红泪中选择,结果戚少商选择了重色轻友,毅然走上流浪之路。他爱息红泪,却又极力逃避和躲藏着息红泪。惜红泪为了解决尴尬的处境,决定以婚姻解决相处难的问题。结果,她邀请了众多武林同道来参加婚礼,戚少商害羞不堪,居然逃跑了。惜红泪颜面扫地,顿时对戚恨之入骨。可是戚少商面临杀机时,惜红泪不远万里前去相救。一路上,好连公子爱慕惜红泪,纠缠不休,对戚少商也冷言攻击。雷堂主也来帮助戚少商,只是对戚红二人心里怀恨,无法释怀。戚少商看着雷堂主整天和惜红泪厮守,好连公子也老是约会她,她又不理自己,心里很难过。问题是,作者的高明处就在这里,他没有把惜红泪写成利用雷、好二人满足虚荣心的人,有人追求,惜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她很感激,没有利用人的半丝念头,虽然爱慕打扮虚荣,而她对戚却矢志不移。最后,伴随着一系列的挫折和变故,戚终于沉冤昭雪。惜红泪却终于失望,对戚少商说:“我要回冰雪城了,在那里等你一辈子。如果你有时间,随时欢迎你来做客”。戚少商此时终于战胜了腼腆,把惜红泪揽入怀里——一切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这样的爱情,才是我呐喊的传统精华的爱情。一日认识,两日上床,那那那……
其他的,还有宿命的元十三限,在宿命的定局中,终于还是不屈不挠,终于和诸葛神侯的惊艳一枪展开决战,带着英雄的悲剧之美。
由于知道的有限,就此搁笔,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也忘记了。欢迎各看官批评指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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