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无人拜访的下午,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的微型物,燕子将屋子打扫干净,做了几道小菜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电视调到高明最爱看的足球频道,穿上那套高明给她买的新衣服，照着镜子化了点淡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化妆,打扮一番后，拨了几个电话,交代了些事,做完一切，她将一百颗安眠药放进杯子里溶解了以后像喝饮料样的将水喝下去,然后躺在床上,翻开枕边的相册看了起来,慢慢地，她的眼睛微微的闭上了,像困倦一样,相册从她的手里滑落,她的呼吸和思维在药量的催眠下永远的停止转动。风从未关紧的窗户透了进来,停泊靠岸的轮船咽呜了起来。燕子的生命就这样在二十岁即将末尾时打住，不再延续。霓虹灯点亮，夜色逐渐的开始张狂，那储备在体内的生命信息已经霉变，冷冷的孑遗在他乡的墓地里．然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停止脚步，时间也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不再运转,人的诞生和死去对于世人来说太平常，像蚂蚁的死亡一样平常。杀死燕子的不是安眠药，也不是自己，而是现实,现实就是最大的杀手锏。

（一）

燕子总爱在电话那边威胁高明,高明,一年以后你必须娶我，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电话号码写在街道的墙上,写上“办证”。每当这时候,高明总会笑着说,像你这样野蛮不听话的人谁敢要，谁娶了你不到三个月总被你折磨得送进精神病医院,那时,高明还是一个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

要不是高明的同学要去燕子的城市工作,也许他对她的印象永远只会是那个扎着头巾像个媒婆一样的头像。

那是毕业前夕，南方一家路桥公司来高明的学校签约,就在签约的第一天,他认识了燕子，两人没聊多少就下了线,给互相留下电话。晚上，燕子收到一条短信,高明问她那个路桥公司的情况,说他的一个同学想去,信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就打电话告诉他那个公司的电话,就这样，她给他留了个很特别的印象。

那时,她去本地的一个县出差，没事就写写东西发在一个论坛上,她把所有写的东西都给高明看,然后两人不分日夜的发短信,日子久了,高明爱上了燕子，不,应该说是爱上她的文章。

冬天很冷，燕子告诉高明,把盐水瓶子装上热水后放在被窝里可以保暖,然后她抱着热水瓶子蜷缩在被窝里给高明发短信,晚上睡不着，时间滴答滴答的闪过,邻居家的那只平常深夜爱叫的黑狗都不再撕咬。夜市上摆摊的人早已收工。燕子还在不停的摁着手机键盘，折磨得电话内存损坏，直到发出提示电量不足,然后才给手机和睡眠一起充电。一个月下来,两个人几乎把自己的祖坟埋在什么位置都讲给对方听。

（二）

反正也快毕业，没事可干,高明已经在北方一家水上工程签约,一个月三千的工资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已经很不错,再说只是个二流的大学。这样的工资对于养燕子来说是饿不死养不胖的那种,儿子能够找到这样的工作,在乡下当民工的老爸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在高明小时候,数学竞赛得了全市第二,他老爸却说那是照葫芦画瓢。上大学后，他学的是会计，也就是给人家算帐数钱,何况四年除了算帐专业外啥也没学到,何况那个该死的英语六级每次不管他怎么背新的单词都只能让他考五十九分,就连上吊的分数都达不上。

高明问燕子，他发的第一笔工资她想要什么,那是冬天，她的脚特别的冷，她说,她要一双球鞋，一双红色的球鞋，冬天穿不会冷的那种。

燕子从不知道高明长什么样子,她心理惦念的只是一个名字和那个小海豚的头像而已,还有那熟悉的声音,他说,他喜欢梁朝伟,他的眼睛像梁朝伟。对明星从来不感冒的她却在星期五同一首歌的晚会上,坐在电视机前仔细的看梁朝伟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燕子的眼里，高明只是一个过客，一个生命中的过客，像一辆驰过的车辆一样。对于未来,她没有想过，有时,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像张白纸,甚至觉得生命在不久就要被截断,她喜欢秋千，没事的时候就会去那个免费的公园荡秋千，她喜欢那个小假山，那个在水中央的小山，必须用木板搭起来才能过去,每次她都小心翼翼的走过那个摇摇晃晃的小木板桥，每次她觉得人生总是在摇晃中垂死挣扎。浸泡在血液里的骨髓，像脚底下的木板一样,慢慢地腐化，最后剩几块骨骼。

（三）

每个喜欢文字爱思考的人都是孤独的,尤其是写作的人,因为所有的灵感几乎都是发自于她们骨子里的那种冰凉，因为她们常听到高傲的灵魂在孤独的荒野嚎叫。怪不得那些著名的作家或者明星自杀。人总是那么忧郁,分不清的头绪像深山的枯藤一样把你包裹，燕子就是这样的人,她的脑子里总有一万个别人无法解答的问题。

有时她不想写文章，她觉得那只是一个业余爱好,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有时的文字往往在无病呻吟，当她问高明,如果哪天她不再写文章，他还会爱她吗?而他的答案却是要考虑考虑,这时,她所有的心情都撤退到了低谷,她觉得他们之间应该画上句号,原来，一直以来,他只是她的一个读者而已。

那个晚上，燕子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男孩拿着一双球鞋向她走来,一双冬天穿不会冷的球鞋。

一连几天,无论高明发信息她不回，打电话她不接。她闭上眼心胆俱裂地删除和他有关的东西。就让这段情去掩埋吧。

那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话，高明没想到会伤害到燕子，当要失去时,他的心理顿时揪起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他不能就这样将这段情放任自流,于是，在他诚恳的道歉下，燕子原谅了他，两人又回到以前的情态中。这次让高明知道，他爱的不是文字，而是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能没有燕子。

燕子需要一个人,一个爱她的人,一个能够保护她的人,一个在她上街时给她提包的人,一个忘记别人找钱而在旁边提醒她的人。因为她平常都是丢三落四只知道上车不知道去买票的人。

（未完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1-8　12:13:1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