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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梁(十六)齐森

发表于-2005年11月08日 上午10:22评论-0条

十六

李昌庆在大湖乡继续搞基层组织建设工作,由于给市基层办写信反映情况,他得罪了所有的乡领导和下乡的干部。特别是在和林白闹翻、打一架以后,他很少去乡政府,乡里召集的会议、组织学习也都不通知他,任凭他一个人在库勒村长住下去。大湖乡的书记、乡长照样坐上他们的小车天天回家,甚至照样不去上班。乡里的基层组织建设工作依然处于瘫痪状态,没有一个乡领导认真地去落实这项工作。李昌庆欲再次向上反映情况,又怕没有任何结果,相反会给他带来谩骂和屈辱,便不想去理会了。他安心住在库勒村,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

一天,他在马会究家里,同张亦仁和其他几个农民一起拉家常、说闲话,讲一些天南海北的故事。闲话中,李昌庆对张亦仁和马会究说:“我有这样一个打算,你们几位听一听,看咋样?”二人问:“啥打算,你说出来,我们听。”他说:“最近,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把你们两家农场对外开放了,开辟一个昆仑农庄旅游项目。我有一个朋友是市旅行社的经理,如果让他去宣传,组团来这旅游,肯定能吸引许多国内外游客。你们可以从中收费,费用不要太高,每人只收两块钱的门票费就可以了。”张亦仁问:“这倒是个新鲜事物,我看可以,我本人没有什么担心的,只恐怕没有人来旅游,咋办?”李昌庆说:“这个不必担心,老张,昆仑就这么大个地方,附近没有任何可供人们休闲的地方,唯有你们这两个农场,景色独特,又有许多吸引人的植物、动物。如果一宣传,昆仑人都知道的话,恐怕来的人让你接待不完。再说,搞旅游,你不害怕失去什么,来的人多,收入多,来的人少,少一点收入,有啥不可以的?”旁边听的几个农民也说:“李干部说的有理。”库勒村的村民们已经习惯称李昌庆为“李干部”。起初,他们不知该如何称谓他,直呼其名,觉得不好,叫他“老李”,也认为不礼貌,继续称他为“李主任”吧,他现在不是主任了,后来不知哪一个农民说他还是当干部的,干脆就把他叫作“李干部”算了。

李昌庆提出把张、马二人的农场开辟成旅游景点,他们认为这个想法好,可以试试看。他继续对他们说:“你们的农场必须扩大规模,一是在原有规模上扩大,二是要在库勒村培养几个大户,由你们扶持带动。这是将来实现产业化的必由之路。比如说老张的花卉栽培,现在规模太小,形不成气候。我在市场上调查过,现在昆仑花卉市场非常红火,经营花卉的人也越来越多,但花卉的来源百分之九十是从外地运来的。我就不相信,你在本地种花,还卖不过从云南、广西拿来的?我认为,你一定要搞大,以后昆仑的花卉市场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小马的养殖也要扩大,争取在三五年内把牛的总数扩大到一万头。只有形成规模化、产业化,才能产生大的经济效益。你可以算一笔账,全市每年销售十万头牛、四十万只羊,而且牛羊肉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市场空间还很大。我想,在你们两人的带动下,争取把库勒村建成全市最大的养殖基地和花卉基地。”一个村民说:“李干部这么一说,我们都高兴了,我们愿意跟老张和小马干。这几年,全村人都看着他们两个外来户发大财,大家都眼红,却不知道咋干。”张亦仁说:“李干部的话确实令人振奋,可是,实际干起来就不太容易了。”李昌庆问:“有啥难处?”“我主要是担心市场行情,害怕种出来的卖不出去。”“市场行情好得很,要不然,咱们俩抽个时间到市场上去了解一下?”“行,改天咱们去转转。”马会究说:“昆仑的牛羊肉不愁销售,可就是草料跟不上。你想想,一万头牛一天要吃掉三十万公斤的草料,我那三千亩地能产多少草?”李昌庆说:“草料问题也好解决。我掌握有几家种子公司专门经管高产饲草种子。据说种上这种高产牧草后,一亩地可养七八头牛。你想想,比你现在一亩地饲养一头牛要多多少?”马会究说:“只要有这种牧草,那么扩大养殖规模不成问题。”张亦仁说:“小马,我相信李干部的话,他出的点子没有错。如果你的地不够用,我腾出几百亩地专门种高产牧草,供你的牛用。”“这样更好,张叔,到时候,我按产量给你付钱,行吧?”“这个好说,以后再具体商量。”李昌庆说:“我早说过,你们两家农场互补性很强,是很好的搭档。”

李昌庆回到昆仑,按地址把款汇过去,将要求购买的牧草种子,即松香草、籽粒苋、黑麦草、饲料菜、鲁梅克斯等十多种草料写明。不久,这些草种全给李昌庆寄过来,他将它们交给马会究。马会究感激地说:“李干部,你给我帮了大忙。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我多少年都没见过像你这样为我们农民操心的好干部了。”李昌庆说:“小马,客气话就别说啦,还是商量养牛的大事情吧!今年,你能出栏多少头牛?”“估计有五百头。”“能赚多少?”“应该有个一百万吧!”“可以啦,你每年用这些钱购买一千多头小牛,再加上自产的牛犊,四五年能发展上万头,对不对?”马会究说:“差不多,如果不够的话,我再从银行贷些款。行长好几次找我去贷款,我想贷款没有啥用,就没有去贷。”“有人给你贷款,为啥不要?”

在李昌庆的周旋下,“农庄风情游”成为市旅行社的一项热门生意。外省人来,外国人也来,尤其是昆仑的市民,掀起了一股农庄旅游的热潮。过去,许多市民并不知道库勒村有个私人植物园和动物园,经旅行社一宣传,人们才发现昆仑竟有如此好的去处。张亦仁的植物园最受游人青睐,这里成了市民们休闲娱乐的场所,许多人到这里来是为了享受绿草树林中的新鲜空气。昆仑的人们逐渐把这个农场叫作森林公园。

到农场来观光旅游的人多了,门票收入随之增长,这对于两个农场主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但同时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也很多。昆仑市所有执法部门的人加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反正他们都戴着大盖帽。这些人常常自称是公检法的科长,国地税的局长,要么就说是黑社会的老大,他们常来带上舞厅的小姐,进园子里糟蹋一番后扬长而去。有些人一分钱不掏,临走时还要抱上一盆花、提上一只鸡,或索要一只羊、一条狗,指明让记到某个局长的名下。有人甚至说是市委书记韩国新让来拿的,叫记在他的头上。

张、马二人感到非常头疼,他们敢怒而不敢言,就找李昌庆一块儿商量。他对二人说:“你们不能太手软,该收的钱一定要收,如果让他们都白拿白要,你们能供养得起吗?”马会究说:“怎么敢收他们的钱呢,这些部门的人随便哪个出来找个茬儿,把我们收拾一下,都会给农场带来损失。”李昌庆说:“怕什么?反正你们是农民,收拾得再厉害,你们还是农民,又能咋样?”张亦仁说:“哎,李干部,事情不那么简单,我们可不敢得罪这些手中掌握法律的人。”李昌庆说:“你们谁都不敢得罪,那怎么办,难道让他们白吃白拿?”马会究说:“咱们亲自给韩书记反映,行不行?”“哎,你才想错了,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书记,昆仑的干部才这么猖狂,知道吧?他本人就是个政治流氓,所以带出来了这些流氓干部。”张亦仁说:“书记都这个样儿,我们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李昌庆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以后凡是白吃白拿的,不管是自己要,还是给领导拿,问明情况后,把时间、车牌号、索要的东西,以及单位、姓名写下来,单另给他们记一本账。”张亦仁说:“记账有啥用?问谁要去?”李昌庆说:“先记上嘛,以后再说,他韩国新能当一辈子书记?”马会究说:“也行,张叔,记账也会阻止一些人,有机会时和他们算总账。”

自韩国新到党校学习以来,蓝茹海有事没事就往他跟前去,他当然十分乐意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整天陪着他玩儿。一天中午,胡为先从昆仑来到乌鲁木齐办事。他想请韩国新吃午饭,就用手机跟他联系,打通后,他说:“老哥,要不要再叫几个朋友?”韩国新说:“不叫了,午饭嘛,简单一些,叫那么多人干啥?”“那叫几个妞儿陪一陪你,行吧?”“要叫的话给你自己叫上一个,我就不用啦!”胡为先一听书记不要小姐,不好意思只给自己叫。

中午,韩国新领着蓝茹海来和胡为先一起吃午饭。胡为先一见到茹海,吃了一惊,突然眼睛发亮,瞳孔放大,说:“老哥,你的眼力不错嘛!找这么漂亮的一个靓妞儿,你真是大有艳福呀!”韩国新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笑了一下。蓝茹海说话了,她说:“胡叔叔,你可不能胡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胡为先一愣,想不起哪个地方见过她,脑子里迅速搜寻他在昆仑结识过的所有小姐,包括他在乌鲁木齐泡过的妞儿,记忆中回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她。他想,也许自己接触过的女人太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说:“我真想不起来了,我们在啥地方见过?”韩国新马上介绍说:“她是蓝慧的大女儿,茹海。”胡为先一听,才突然想起来了。他说:“噢,你看我这脑子,知道了,知道了,蓝团长的女儿嘛,小时候常见呢,两个女儿都长得如花似玉。你比你妈妈年轻时还漂亮。”韩国新接着他的话说:“茹海,你妈妈年轻时真是长得漂亮,是我们的校花,追她的男生不下几十个。”胡为先说:“你肯定也在追她的队伍中。”韩国新说:“那当然,漂亮女孩谁不喜欢!而且,我是最成功的一个。”茹海说:“我听我妈说过韩叔叔。”韩国新说:“你妈妈没有说我的坏话吧?”“没有,只是说你开始追她追得紧,她也很喜欢你,后来她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卦了!”“哎,那时太幼稚,不懂得爱情,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我一直觉得还是你妈妈好。”

三人边吃边说话,快到下午上班时,蓝茹海说:“韩叔叔和胡叔叔慢慢吃,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韩国新说:“好吧,咱们一块走,我现在也是学生,下午也要去上课。”胡为先付完账,三人一起走出饭馆。胡为先叫了一辆出租车,把钱付给司机,让他把茹海送到师范学校。然后,他又叫了一辆车,和韩国新一块儿坐上车,把他送到党校去。

在出租车上,胡为先说:“老哥,茹海这丫头不错吧?”韩国新说:“不错。”“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她对你有意思。你看她那双媚眼,不住地瞟你。”他的话让韩国新心里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但嘴上却说:“老胡,你可不能往邪处想,我是当叔叔的人。”“当叔叔咋啦?你这样当叔叔的人泡一下她,她肯定高兴。我看这个丫头是最懂风情的风流女子。”韩国新从第一眼看到茹海时,心里就有这个想法,但一直很矛盾。听了胡为先的几句话,他像得到一种鼓励,矛盾的心理马上向极不道德的一边倒去。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和蓝茹海搞出一点儿事情来,但嘴上表达出来的却是另一种意思。他说:“兄弟,人家都称你是‘三胡’领导,我看一点儿也不假,这样是不行的。我认为,胡吃胡说都可以,但不能胡嫖。”“老哥,这里面有一个秘密,对你们当官的来说很重要。”“啥秘密?”“你听我给你讲。像你们这些当大领导的,只要能找到适合你的一个女人,和她睡一觉,你的官运马上会到来。你不知道,有许多领导都是靠女人带给他的运气往上爬,这样的官升得快、坐得稳。”韩国新摇摇头,说:“党员还信这个?我才不相信。”“不信?你试试,灵得很。”

车子到了党校门口,韩国新下车,胡为先说:“我下午到财政厅去办事,晚上咱们再联系。”他说:“好吧,晚上联系。”

韩国新被胡为先说得心里直发痒,非常想在女人身上再试试运气。从心底里,他十分相信他的话,因为他自己正是这样走过来的,是最典型的实践者。这些年,他找过的女人不少,官位也一直在上升,而且职务越高,桃花运越多,可见,胡为先的话是正确的。

又过了两天,蓝茹海到党校来找她的叔叔韩国新。韩国新问她:“茹海,你的舞一定跳得不错吧?”她说:“还算可以,因为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么,韩叔叔想跳舞?”“跳是想跳,只是现在的舞厅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姐,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敢随便进去。如果有像样一点儿的正规舞厅,我们去跳一跳舞也可以,你说呢?”“韩叔叔,我领你去一个好地方,保证让你高兴!”韩国新同意,他们就来到一家轻音乐酒吧。这里与别处的酒吧和舞厅大不相同,里面没有排长队的小姐,没有震耳欲聋的打击乐,更没有声嘶力竭的卡拉ok的吼叫声;台上始终有一两个乐手在演奏轻松愉快的乐曲,琵琶、二胡、萨克斯,笙、箫、笛、管、电子琴,般般乐器,交替演奏,偶尔还能听到悠扬悦耳的钢琴曲;酒吧的室内空间宽畅舒适,设计也很特别,舞池四周是一间间竹棚草屋,内设二至四人座位;雅座内的灯光可明可暗,整个酒吧里的光线更是暗淡无光;舞池中一对对舞伴像情人漫步,温柔相拥,似乎人人都沉浸在无比幸福的热恋中。韩、蓝二人走进酒吧,热情的服务生把他们领进一间竹棚里。竹棚的外面看起来像江南渔夫樵夫的临时住屋,而里面的装修非常豪华。两人坐下来,他问:“茹海,你常来这个地方?”她一笑,说:“哪里,我们穷学生哪能常来?只是有一次我宿舍的一个女生过生日。”她说的并非真话,也不是只来过一次,而是很多次了,光赵海就带她来了几次。她的这个表哥每次到乌鲁木齐都领她来玩。

韩国新问她:“要点啥?”她似乎对吃喝并不感兴趣,说:“随便,要一瓶石榴汁什么的,都行。”服务生拿来一瓶石榴汁,他又要了一瓶啤酒、一盘腰果、一盘大杏仁。两人边喝饮料边说话,音乐一开,他们就起来跳舞。酒吧里温暖如春,气氛令人陶醉,也使两人的身体越来越近,逐渐地挨在一起。他们两手下垂,慢慢地挪动舞步。正跳着,他用自己右手大拇指在她的左手心用劲按了两下,她感觉到了,但没有说话,只是用身体贴紧他。这一老一少紧紧拥抱在一起,跳着极慢的情人舞步,谁也不说话,只用身体相互厮磨着,交流着。很久,他说:“茹海,今晚咱们包个房间吧?”她不说行,也没有说不行,但从她那满含渴望的眼神里,他得到一股勇气。他说:“我们到环球大酒店去,干这种事,住高级宾馆最保险。”

她默默地跟他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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