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儿子猛听得窗下一声爆响,一跃而起叫道:“妈妈,炸爆米花的来了。”探头望窗外,一个年迈的老头端坐在街边,摇着一个笨重的铁罐子,地上卧着一条各色口袋拼凑起来盛米花的袋子。老头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小孩,儿子等不及我的回音,早去米缸里舀米,端个干净盆冲下楼去了。如今的零食花样繁多,孩子们都不知吃什么好了。这炸爆米花犹如观看一种古老的表演,有声有色,在等待的过程中像欣赏场魔术,那硬生生的米在一声爆响后变成如充气似的白白胖胖、香气四溢。
看热闹的孩子全奔回家端来米、盆,放好各自玩各自的。也有专心蹲着看得仔细的,到炮响时捂着耳朵闭着眼,看着别人一边抖落口袋一边盛满盆子,趁机跑上去捧上一把猛吃。记得儿子两三岁时还闹过笑话,那天这爆米花的声响唤回我童年的记忆,儿子是第一次见,看那老头边添煤边看表边拉风箱,响声过后我说儿子快去倒长口袋,好吃的都在那里呢。儿子一头就钻进了铁鑵爆响的入口,等我拉出他来时已经成了黑不溜秋的非洲人,引得围观的人笑弯了腰。
小时候零食少,只有过年时家里才会做点麻花、熬点麦芽糖什么的。要不生病打针时买点冰糖月饼猪耳朵,再不你拼命攒几分钱买几颗姜糖嚼嚼。猪耳朵可不是猪身上长的物件,是面粉做成几种颜色一咬“嘣嘣”脆的食品。只有这炸爆米花的来了家人才舍得花五分钱顺带给点米,让孩子们炸了去吃个饱,你想啊一斤米能炸一面盆,够兄妹三人吃了吧。农村那时候搞副业的少,那唯一会炸爆米花的是我们一本家的远房亲戚,老头每次用独轮车推着他那简单的吃饭家业停在我家门前时。我总是快速去舀米,成为第一炮,炮声一响那生意就算开张了。
老头不知是手艺不精,还是这铁鑵有问题,每次炸出的米花都是焦黄焦黄的,且并不长胖多少,没有米花的香味还如生米般耐嚼。老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丫头,再去弄点米来,伯伯这次一定炸好。再弄再炸米花还是不长胖,像遇到一个吃得满嘴流油却依然枯骨如柴的铁骨膘。等着炸下一锅的婆姨们都笑话道:“老哥,你会不会炸哟?这样的米花叫伢们哪样吃?”老头不停地解释只怕是锅冷时间长了,一会就好一会就好。连炸几锅全是这种货色,孩子们被家长赶回家了,老头煤钱都收不回,也垂头丧气推着他的独轮车吱丫吱丫地走了。记得小孩们还编了个顺口溜:玲子的伯,炸米锅,炸出的米子像谷壳。鸡不吃鸟不啄,坏了我的米,费了我的钱,下次再来砍脑壳。老头再来我也不热情摆场搬凳了,也不白拿米给他做开响炮了。
儿子噔噔噔上楼来,空着两手站在窗前看他的盆说:好长的队,还要过七个盆才是我的。我说那有什么好吃的?薯片旺旺饼干qq糖不比这好吃得多?儿子说我在帮你回忆童年呢,老听你说童年时的米花好吃,让你重温旧事难道你不觉得美?是啊,过几天这种声响只怕再也不听不到了,现代人在吃上讲科学,都说这铁鑵炸的米花吃不得,含铁量太重吃了有害。这炸爆米花的也会如那钻磨盘、磨剪子炝菜刀的销声匿迹,留下的声响只能成为一种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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