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韩国新职务前的“代”字终于取掉了,他开始正式主政昆仑市,成为这个城市权倾一时的一把手。他认为该提拔的人赶快提拔,该免职的人迅速免掉几个,该整倒的人也把他整倒,各职能部门的负责人都被他的“三把火”整服了。他借提拔年轻女干部的名,把几个和自己睡过觉的普通年轻女人都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把他的老情人蓝慧提升为市文体局副局长,基本上还完了他这几年所欠下她们的情债。
李昌庆在支油办默默无闻地干自己的工作,他成了一名专职下乡干部。每年他都被抽掉到农村去,不是搞“综治”、搞“社教”,就是搞“基层组织建设”。他一下乡就是半年时间,农牧区的生活非常艰苦,但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想,自己尽管被撤消了党员的身份,但干的却还是党员应该干的工作。他觉得组织上并没有把他看作是党外人士。
昆仑市这几年农村工作搞得很糟糕,不论是“社教”、“综治”还是“基层组织建设”,都存在“轰轰烈烈搞动员、扎扎实实走过场”的严重的形式主义,弄得工作与现实脱离。例如,越搞“综治”,农村的秩序越乱;越进行“社教”,农牧民越弄不懂什么叫社会主义;等把“基层组织建设”搞完以后,村党支部的工作也随之瘫痪了。
李昌庆长期下乡蹲点的地方在大湖乡库勒村。他是认真惯了的人,到农村去也是按照市委开动员会布置的那样,一步一步地落实工作,把每个阶段每一环节的任务都要按时完成。但是,农村工作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市里有多少个单位,乡里就得应付多少项工作的布置、完成、检查和总结,哪一行工作做不好都不行。其中多数工作都是搞形式,而且杂乱无序,常常把乡党委乡政府领导整得焦头烂额,不知道哪一个重要哪一个不重要,分不清轻重缓急。聪明的乡领导却很会做这些工作,他们知道避重就轻,摆出许多花样动作,巧妙应付来自各行各业的连续不断的检查,从而赢得上级有关领导和老百姓的满意。乡里的干部都清楚,你要是想认真地去搞好每一项工作,那么,到最后你哪一项工作都做不好。
初来大湖乡搞“基层组织建设”工作,李昌庆按市里面要求长住库勒村,开始布置开会,组织学习,了解村财力和支部班子情况,工作做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来到大湖乡的其他工作组成员并没有像他那样长住蹲点村,而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来不了几天。乡里的乡长和书记每人一辆小车,他们在城乡之间来往很方便,早上来、下午回,有时候两三天,甚至一个星期到乡政府去转一趟,就又回市区的家里了。他们把工作一布置下去,再也不管了,乡里的干部还没有李昌庆这个蹲点干部在农村呆的时间长。李昌庆认为“基层组织建设”工作很重要,像大湖这样做工作是一种不负责行为,于是他提笔给市委组织部基层办写了一封信。内容是这样的:
市委组织部并基层办:
我到大湖乡搞基层组织建设工作已一月有余,我在自己蹲点的库勒村认真开展工作,组织村民学习、讨论,了解该村的基本情况,顺利完成了第一阶段工作。但是,我发现与我同来的其他工作组成员却没有长住在农村,他们和乡里的大部分干部一样,来乡里工作一天,回家休息两天,这样怎么能搞好基层组织建设工作呢?我认为,这项工作很重要,它关系到党在农村的基础作用,党能不能在基层中起到领导和核心作用。所以,做好基层组织建设工作是我们这次下乡干部的重要任务,希望你们能督导检查好每个下乡干部,让他们坚守工作岗位,切实负起责任来。
大湖乡基层组织建设工作组李昌庆
×年×月×日
这封信由基层办转给组织部,最后又转给韩国新书记。他看完信,很生气,把林白叫到他的办公室,将李昌庆的信转交给他,说:“你看看,你们乡的工作做得怎么样,都告到我这里来啦!”林白把信大概看了一遍,说:“韩书记,这不是事实,哪会有这种事?我们全乡人都没有搞基层组织建设工作,就他李昌庆一个人在做工作?告我这个书记一个人也行嘛,把全乡的干部都拉去干啥?这打击面也太大了吧?”韩国新说:“我不管信中的内容是不是事实,李昌庆这个人我了解,就是爱写黑信的人。但是,从侧面可以反映你们大湖乡的工作没有做好,你这个乡党委书记有责任!这次你回去后,认真地把这项工作抓一下,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真要拿你是问!你去吧!”
林白一回到大湖乡,立即召开全乡干部和下派工作组成员大会,就如何搞好基层组织建设工作讲了两个小时的话。在会上,他把李昌庆写的那封信公布于众,当着全体干部的面念了一遍。这样一来,李昌庆成了所有干部唾骂的对象。会后,林白还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老李,你这个愣娃,敢告我的状?”李昌庆说:“我没有告你的状呀!”“没有告,你写那封信是啥意思?”“我只是反映大湖乡基层组织建设情况。”“告大湖乡就是告我,我是这里的书记,这个乡就是我的。”“我没有告你,这个乡也不是你的。”林白一听,火气上来了,骂道:“你这个狗日的愣娃,不知天高地厚,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在我的地盘上还敢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两个人原来因为洋塔克玉石矿的事吵翻后,彼此心里都一直在怨恨对方,两人一说话就不由得都来火了。李昌庆也骂道:“姓林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把嘴放干净点儿,不要骂人!”“我就骂,骂你这个腐败分子、被开除出党的坏人,咋啦?”这一骂,太伤李昌庆的自尊心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拳头向林白砸去,林白一还手,两人打了起来。隔壁的吐孙乡长听见后,赶忙过来劝架,他上去把李昌庆死死抱住,让林白着实在他的头上揍了几拳。李昌庆被打得鼻青脸肿,众人将二人拉开,吐孙派自己的小车把他送回库勒村了。
两人打完架以后,林白亲自跑到库勒村,给村民讲,叫他们不要给李昌庆管饭,实在要给他饭的话,必须要收饭钱!有几个胆小的村民害怕书记报复他们,真的不敢给李昌庆管饭了。多数村民根本不在乎林白说的话,他们把李昌庆看作是好干部,依旧热情地招待他。
在库勒村,有两个大户农民,生活比较富裕,都是汉族,一个叫张亦仁,另一人叫马会究,他们都对李昌庆非常热情。张亦仁是个植物迷,人称树痴,专爱植树、种草、养花。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十年前从政府退休后,在昆仑河岸上承包了二千亩戈壁荒滩,以植树造林为主,兼种粮食、草木花卉。短短的十年里,老人共栽种了十万棵树木,种类达一百多种。他说自己的余生没有多少年了,自古至今,人没有长生不老的,每个人从生下来就注定要死亡,在世间的存在最多不过三万多天,而树木可以活到几千年以后。老人还说,他植树造林是为了用树木来延续自己短暂的生命。他把每一棵树苗都当作是一个活着的生命,认为自己亲手栽种的树木都是他的亲生儿女,始终对它们倍加爱护,直到它们长成参天大树,扎根大地,矗立于空间。张亦仁老人对植物具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植物和动物一样,都是活着的生命,都有高低贵贱之分,树是植物中的高级生命,正像人类是动物中的高级生命一样。小草是植物中的昆虫,树与草的区别,犹如人与昆虫,两者具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对植物颇有研究,这一爱好始于退休以后,当时他并没有掌握多少专业植物知识,靠看书,结合自己的种植实践,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植物理论。他试验成功的树木花卉、中草药和粮食作物达上千种。他试验的植物多以适合于沙漠种植为主,用它们可以改良塔里木的沙漠。
马会究,一个只有二十八岁的青年,却在昆仑干成了大事业。他是动物迷,尤喜养殖牛羊,人称他是牛痴。他是学文科的大学生,毕业后没有像常人那样找一份按时上下班的工作,而是看中了在昆仑的养殖事业。他在张亦仁植物园的不远处承包了一千亩土地,专门种草,专业从事养牛养羊。他毕竟是大学毕业,不像普通农牧民那样小打小闹,而是发展大规模养殖。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农民,有头脑、有办法,讲科学、重实践,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的牛群发展到两千头,羊发展到一千只,承包的荒地也迅速扩大到近三千亩。马会究对动物和饲料搭配很讲究,主要以杂食为主。例如,他的饲料配方中有粮食、农作物秸秆、几十种饲草和许多树木的枝叶,堪称是真正的混合饲料。这种饲料保证所饲养的动物都充分吸收到所需的营养。他的主业是养牛,但也搞其它许多动物的养殖试验,甚至包括一些野生动物。
马会究和张亦仁同在大湖乡库勒村包地,都有自己的农场。村民们把张亦仁的农场叫植物园,把马会究的叫动物园。前者先来几年,后者来得较晚,只因在划地时,马会究要扩大地盘,一直将自己的荒地面积延伸到张亦仁的地界边上。这一扩地,二人因地界问题,弄得双方都不高兴,竟然几年里互不来往,谁不管谁的事,见面时彼此只是打个招呼。加之,两个人一老一少,年龄相差近四十岁,彼此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他们正式互相认识,开始来往还是因为李昌庆到库勒村下乡以后的事。
李昌庆初到库勒村,很快与村民们打成一片,村民们发现他性格直爽,言语有趣,不拿干部架子,话能说得来,便把他当成可以交流的朋友。尤其是张亦仁和马会究两家,争抢着请他到家里去吃饭、拉家常。两人都觉得李昌庆不仅懂得多,而且特别能倾听他们的意见,不像以往来的下乡干部,只知道对他们瞎指挥,乱下命令,对于农民说的什么话,他们根本不在乎。大部分下乡干部以吃、拿、卡、要为主要目的,总是想办法把农牧民欺骗一次,使得农牧民对他们非常反感。李昌庆与以往的蹲点干部不同,他能耐心地听取农民的讲话,和他们一起谈论国际国内形势,关心国内外大事,使这些常年在庄稼地干活的人们觉得十分有趣。所以,他给村民们讲一些致富办法,分析致富路子,他们都能听得进去。
在马、张两家来回走动几次后,李昌庆发现二人地界挨地界,竟然谁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邻居都在干一些啥事。一次,他在马会究家里,问马会究:“小马,你没有去过老张的地里?”马会究说:“没有。”“为啥不去参观参观!这老头儿搞得挺不错。”“想到过要去的,听说他对植物很有研究。只是老头儿的脾气有些太倔,恐怕和他谈不来。”“哎,小马,你这样想就错啦!老张这个人年龄是大了一点儿,也不过六十几岁,比我大一些,可他的脑瓜特别灵,属于那种智慧型老人。你和他一定能谈到一块儿,他不是普通农民,而是有理想、有知识、讲科学的老人。不信你去听听他和你讲话,使你觉得是在听他讲课,一定会受益匪浅。”马会究说:“行,李叔,以后有机会去看一看老张的植物园。”李昌庆并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曾有过不愉快。
来到张亦仁家,李昌庆问他:“老张,你了解你的邻居小马他那边干得怎么样?”他摇摇头,说:“小巴郎子,和我又不打交道,我咋能知道他的事情。你不是常去他家,难道就不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就不明白,你们是地界挨地界的邻居,你竟然从来没去过他家?”“没有,真的没有。我刚说啦,他是小娃娃,还不太懂事。”“老张,你别小瞧他,他干的事业比你的大,他每年的经济效益要比你好得多,知道吧?”张亦仁不以为然地说:“这个我听说啦,他不就是为了钱嘛!”“哎,老张你这是说违心的话了。你们同样都是承包土地,跟其他农牧民一样,你们不讲究经济效益讲什么?讲究谁的官大?”“我是不图名不图利,图的是在这一辈子快要结束时,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我也能瞑目而死了。”“这话不假,我能理解,可是,没有钱你能干出啥大事业?你现在有了这个基础,把农场的效益再提高一些儿,不就能继续扩大生产吗?”“老李,我老了,你难道不觉得我太老了吗?”“不老,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一个人如果有干一番事业的决心,啥时候都不老。像邓小平老人家,七十多岁才开始真正主持国家大政,只用了十几年时间,把中国改变成啥样子啦?如果他当时也说自己老了,躺下不工作,中国现在能有这么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噢哟,老李,我怎么敢和小平同志相比呢?”“人都一样,只要从现在做起,到你老得走不动时,也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实际上,张亦仁正是这样一个心里不服老的人,他只不过和李昌庆在口头上说说而已。而两人的观点非常相近,一谈论起来,话也很多。
过一会儿,李昌庆对他说:“老张,我看,你和小马的农场,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啥互补性?”“你想想看,你是搞种植的,他是搞养殖的;你的植物需要肥料,他的动物需要草料,双方互补,岂不两全其美?你们两家草料肥料互换,或者你卖草买肥,他卖肥买草,都可降低成本,最是划得来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张亦仁听了他的话,心里挺高兴,就说:“你说的话都对,只是小马这小子太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了,好像我要去求他办啥事似的。我姓张的来昆仑工作时,他马会究还没有生下来呢,有啥牛的!”李昌庆笑了一下,说:“其实,你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可能是误会了。”
过几天,李昌庆和马会究来见张亦仁。一见面,马会究主动与老人握手,说:“张叔,你搞得不错嘛!”张亦仁也高兴地说:“小马,听说你干的事业才大呢,这真是后生可畏呀,啊?”说着要把他们往客厅让。李昌庆说:“老张,先不进房子了,小马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植物园。”张亦仁说:“也行,先看园子,然后再回房喝茶。”于是,三个人来到住宅楼后面的一排平房跟前,准备进去。马会究不解地问:“张叔,不是说先看园子吗,进屋里干啥?”张亦仁没有来得及回答,李昌庆说:“小马,你不知道进园子先要进温室,温室外面才是大植物园吗?现在我们进去的正是玻璃温室。”他们走进去,发现这座平房宽大明亮,东西北三面为水泥墙面,南面是玻璃钢架构成的门窗;室内摆满了各种盆景、鲜花,有名贵的苏铁、榕树、五针松,也有常见的榆树、侧柏、胡杨木庄;有南方生长的桔树、椰树、火龙果,也有塔里木盆地常见的石榴、核桃、无花果。平房的南面有一扇玻璃门,走出玻璃门就正式到温室里面。温室约有两亩地,宽二十米,长约六十多米,四面均为钢架玻璃,北面与平房相连。温室里的花卉更是多不胜数,种在地上的玫瑰、茶花、马蹄莲,栽在盆里的牡丹、兰花、君子兰;整个温室正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时候,使人仿佛来到植物王国;形状各异的盆景,参差不齐,形成一处处微缩景观;五彩缤纷的鲜花,斑斓多姿,一片片花团锦簇。看到这一切,顿时让马会究大开眼界,他只恨自己来得太晚,没想到这么一个神秘的植物世界,与自己近在咫尺,却没有能早一些来参观。他连声说:“张叔呀张叔,你真不简单,创造出奇迹来了!谁说沙漠最可怕?谁说塔里木的土地贫瘠?我看,这盆地的沙漠土壤种啥长啥,各种植物都能生长嘛!”
他们从温室里走出来,参观张亦仁十年来精心种植起来的一片片林地。这里原本是寸草不生的戈壁石子儿滩,如今已变成昆仑市最大的一处人工植物园。张亦仁说:“我是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来的锦绣图。”马会究说:“这要花你老人家多少心血呀?”“我几年工作积攒的老家底儿全部填进去还远远不够,主要是靠温室的养花收入,每年用来扩大一片绿地。现在已经十年了,才形成这样的规模。”“如果新疆多几个像张叔这样的人物,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恐怕早已消失。”
说起张亦仁种植的这片林地,真是与众不同。在昆仑其它地方的果园,如香梨园、苹果园、核桃园,全部是四四方方形状,周围都是高大的杨树、榆树、杏、梨、苹果、石榴、杜梨等。而这片林地却正好相反,由各种开花结果的树木,如桃、杏、梨、苹果、石榴、杜梨等,修剪成一行行绿篱笆,将榆、杨、柳、槐、桑、梧桐等高大的树木围起来。这一片片绿篱笆围成的林地,形状各不相同,有圆形、方形、三角形,也有梯状、棱状和不规则形状。每块地里栽种的树木也不一样。所有树木的形状又几乎是一样的,均是独杆圆冠状。张亦仁认为,成林的树木和培养人才相似,应该让它们向上挺拔、直立生长,不能出现拐枝斜杈,所有拐枝都被剪掉。这样,一棵棵树木只有端挺向上生长,直到长成一定的高度,树冠的枝条便会呈圆形,并一根根向下垂,像蘑菇或雨伞似地挺立在草地上。
参观当中,他们来到一片枣树园,满园中到处栽种的都是枣树,有沙枣、红枣、酸枣,也有密枣、绿枣、线枣。时值五月天气,正是枣花盛开的季节,满园香气扑鼻而来。枣花香与别的花的花香更是不同,它的香气沁人心脾,使人心醉。马会究说:“我从来不知道枣花竟有如此的香味儿!”李昌庆说:“看来你不善于观察。沙枣树是塔里木盆地普遍生长的生命力很强的树种。昆仑到处都有,如果选市花的话,我认为沙枣花最合适。你不看马路旁,田地边,沙枣树处处可见,每到五月花开时间,沙枣花香四溢,昆仑哪个地方闻不到?”马会究说:“噢,想起来了,经常能闻到这种香味儿,却不知道它就是沙枣花的。”张亦仁笑着说:“我这是墙里栽花墙外香啊!香味儿都让你闻走啦!”马会究又问:“张叔,哪一种枣花最香?”张亦仁说:“枣花都香,但数沙枣花香味最浓。”
张亦仁领二人又继续参观了他的种苗园、中药材树木园,然后请他们到屋里,盛情款待李、马二人。
参观完张亦仁的植物园,马会究第二天就请他和李昌庆一起去他的养殖场。原来,马会究除了大规模饲养能产生较好的经济效益的牛、羊以外,他还试验养殖了许多种能在昆仑搜集到的其他动物。几年下来,他几乎建成了一座动物园,这个动物园有石鸡、雪鸡、乌鸡、驼鸟、珍珠鸡等禽类,骆驼、黄羊、马鹿、牦牛、毛驴、马、野猪、雪兔等畜类,红狐、银狐、豺、狗、狼等兽类五花八门的动物。他从一个“牛痴”变成了一个“动物迷”。
马会究先领李、张二人参观了他养殖的观赏动物。张亦仁边看边啧啧称赞,说小马是很有经济头脑的小伙子。他见到过许多大动物园,但今天见了这个具有昆仑特色的动物园后,感慨万千。在看完饲料仓库、草料地和庄稼田后,他们来到一片约上百亩的林地。地里栽着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桩,不知是死是活,只见这些密密麻麻的树桩顶上长着几根带绿叶的细枝条,恰似谢顶的光头上长出几根稀疏的头发。张亦仁不解地问:“小马,这些树都咋啦?怎么全都这样子?”马会究笑着说:“这些树刚理完发。”“什么意思?”“我们栽这些树都是为加工饲料用的。这块地的面积约一百亩,分成十大块,分别栽种榆、杨、柳、桑、桃、杏、杜梨、胡杨、沙枣等十种树。我们把这些树干只留三米高,每年在顶上修剪四五次新发上来的嫩枝条,一捆捆绑起来,将它们晾干,冬天粉碎后拌入混合饲料,喂养动物。这样的饲料营养丰富,对于动物的生长很有好处。现在你看到的这些秃树桩,正是昨天被割掉的,给它们剃了个光头。”张亦仁本来是个树痴,爱树护树几乎到走极端的地步,一听说眼前这些树是这样被剃头的,马上不高兴了。他说:“你们对这些树太残忍了,不能这样来折磨它们!”马会究说:“没事儿,我们是给它们理头发,就像我们人一样,也需要经常理发。”“不对,你这样认识是错误的,树的头发不是树枝,而是树叶。树枝是它们身体上的一部分,就像人的指头、耳朵、脚趾一样。假如说把你的一只耳朵割下来,你疼不疼?”马会究反问他:“那咋办?你光心疼这些不会走的树,而我那些活着走动的动物怎么办?”老人说:“这样吧,我给你想个办法,但前提是你再不要这样对待树木了,树也有生命,它们也知道疼痛。只要你从现在起,把这些树的头留下来,让它们往高长,不要砍断,我地里的树叶都可以给你。还有每次修剪下来的拐枝嫩叶,不是和你剪下的树枝一样吗?你可以用它们来加工你的混合饲料。”马会究弄不清老头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李昌庆对他解释道:“小马,老张这个人你还不太了解,他把树木看作是植物中的高级生命,就像动物中的人类,所以他容不得别人糟蹋它们。你想想,你把这么多树的头一次次砍掉,他能不心痛吗?”马会究欲说是自己种的树,别人管不着,但他又觉得老头儿的心特别善良,没有把话说出口,听李昌庆继续说,“你还是听老张的话,不要砍树木的头了。从他的农场拿树枝叶来,给你加工饲料,你也可以给他送些农家肥什么的,这是他所需要的,这叫互通有无嘛。”马会究听从他们的意见,对张亦仁说:“张叔,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不给树理发了。”张亦仁见他答应不再割树头上的枝条,又高兴了,同李、马二人继续参观农场。
他们最后来到养牛、养羊场,这里才是马会究真正产生巨大经济效益的地方。他的牛圈很大,分为饲喂区和活动区、公牛区和母牛区;只见两千多头清一色的黄牛拴在几十排草料栏跟前,它们正在食草;草料栏做得很科学,下面是用大理石凿成的宽槽,石槽中间安置用钢筋焊接的盛草栏;把草料放进盛草栏后,牛可以外面舔食草料,部分精饲料掉在底下的石槽里,可供小牛食用,大牛也可以把它自动舔食干净。在给牛饮水时,饲养员会打开自来水笼头,水会顺着石槽往下流,牛便自动饮用。饲喂区的地面上铺着花岗岩毛石板,不光亮,但很平坦;活动区是一块儿面积较大的树林子,生长着高大的胡杨和沙枣树,树下是绿油油的草坪。马会究饲养牛羊的办法与当地的农牧民不同,他从不给小牛、小羊去势,而是让它们自由成长。等长到两岁时,再把矮小、残疾或不能交配的公的处理掉,留下体大个高、交配能力强的留作种牛(羊)。在固定的二十天交配季节,每天放出来几个公牛和发情的母牛交配。二十天结束后,将公母分开喂养。只要有一次不发情或不孕的母牛也被马上淘汰。公牛配种能力一旦下降,便要给它去势,去势半年以后才可出售。马会究反对给牛进行任何形式的帮助配种和人工授精,认为那样不利于牲畜的进化。牲畜和其它动物一样,必须让它们自然生长、自由交配、优胜劣汰,只有这样才能更有利于它们的种群繁殖和进化。他喂养的黄牛果然不同一般,它们一个个膘肥体壮,毛色平展,油光发亮,一看便知道是很有精神的牛。
三个人参观完马会究的农场,便各自回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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