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茫地睁开疲惫、生疼的双眼,和一直以来一样,永远是一个人孤寂地瞪着天花板,今天不同的是,她在想着,怎么天就黑了,是早上了吧?她也在诅咒自己,怎么就没这样睡过去呢?她试图起身,沉重的脑袋,不允许她立马坐起,她依旧躺着,纷乱的思考中,她甚至确定了,应该是早上黎明时分了,因为外面很寂静。
她记得她才喝了个喜酒来着,酒桌上她的豪迈和不让须眉的德行,与平时她严肃的做派大相径庭。巧舌如簧的她,其实没什么酒力,就是那种本能的好强和热情,那些喝酒的男人们都喜欢和她喝上两杯,他们从不会想和她调情,也不会有亵渎她的想法,那种觥酬交错中,她只能感到男人们对她只有尊重,因为她还不错,有很好的口碑。她总喜欢主动打通关,一人一杯地敬酒,她会照顾酒桌上所有人的情绪,这是她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她这点好,从不戴有色眼睛,管他领导还是普通员工,即便人家不喝酒喝饮料,她也一视同仁地拿酒去敬人家,还一个不落地统统敬到,而且敬酒辞也不尽相同,再加上她迷人的普通话,丰富的语言表达,她总是能带动酒桌上的气氛。她总是不经劝,三两下子就可以放倒自己,完全是她自找的,没有人放倒她,是她自己放倒自己的。
每次都在她醒酒后,在自己回忆自己的言行是否失当,得到的结果是,她只记得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她不记得了,她怎么回家的,怎么进门的,怎么躺在床上的,全被酒精凐没了。她会痛责自己一番,甚至发过无数次的毒誓,再喝醉了就不活了,她要赐死自己,有两次还买了大量的安眠药。结果她还是在无数次的醉过之后,依然苟活着,安眠药估计已经过期了……
她觉得嗓子眼儿在冒烟,嘴里像含着黄连一般,苦不堪言,胃也火烧火燎地阵阵疼痛,她自己就是那么无聊,前些天还在做胃病治疗,害怕做胃镜,一直在吃药疗胃。她用手压在胃部,恶心反胃,空荡荡的,她决定起床,不再追究自己怎么回家的,怎么躺在自己的床上的,除非她厚着脸皮去问同桌的朋友,她甚至想杀了那个朋友,因为就是那个朋友为了讨好她的领导,硬是把自己从不喝酒的桌子拽到那张喝酒的桌上的,她认为,她自己还是自戕更好。她决定不再追究了,与其那样知道结果会更让自己看不起自己,还不如不知道的好。灌铅般的脑袋,似乎不属于自己了,她想把自己的脑袋剁下来,长个脑袋干什么,要么把脑袋上的嘴给缝起来,让它永远别去沾酒。
∮她把自己的脚放在地板上的瞬间,她觉得踩上了黏糊糊的东西,她意识到了,那是她呕吐的秽物,她一阵恶心,赤着脚跑到卫生间,她想吐,但是吐不出来了,已经吐光了。她陡然间觉得悲凉,没有人管她,如果她真喝死了,躺在家里,会腐烂到了永远没有人发现她已经不存在了。她不再想进卧室了,浓浓的气味,足以让人窒息。她耷拉着沉重的脑袋,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呆若木鸡,在黑暗中,在迷乱的思绪里胡乱游走着,她没有自责,她没有想明白任何事情,她认为自己还得去清扫卧室,她找到了前些年预防非典时发的口罩,戴上一幅太阳眼镜,用拖把一次次地拖着那些恶心的一大堆东西,少说也拖了十来次了,用香水不停地喷洒,还是不能完全压住那恶心的气味儿。一切弄停当之后,她摘下口罩,取下墨镜,继续坐在黑暗中,她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自己嫌弃自己的时候,估计她已经无药可救了。
她感到饥饿了,空出的东西刚才打扫了,她想要吃早点了,先洗个澡再出门。结果头还是疼的,思绪还是纷乱的,她不知道自己生存的价值何在,该不会就是为了醉几次酒吧?她也在纳闷,折腾了那么久了,怎么天还没亮呢?她洗漱停当了,全然不觉轻松,更觉得凄切,在酒后醒来之后的孤寂,无人能明了。背上包,领着她喜爱的宠物走出家门,她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她得去上网,得去看看她心爱的论坛。
楼上的邻居下楼来了,她平时待人礼貌、热情,不能因为头疼就省了规矩的,她赶紧和他打招呼,你怎么那么早?天还黑着呢。邻居回答说,刚吃了饭出门走走。她惶惑了,吃完早饭晨练吗?她懵懵懂懂地下楼,看到楼前的广场上尽是人,来往的车辆穿梭着,行人如织,她明白了,难为情起来,为了刚才和邻居说天黑的话,因为她没有跨越星期六,她还在星期六,在五个小时前她喝醉的,此时不是第二天的凌晨,而是当天的傍晚。她要吃的不是早饭,而是晚饭。她第一次把时间弄得这么混乱,她感觉她这次醉得不轻,是史无前例的进步,是可圈可点的第一次。她理当被封为酒鬼的称号了,她应该当之无愧。
她喜欢一家排档的蛋炒饭,她又叫了碗蛋炒饭。平日里吃完一大碗不在话下,有时候还能吃上两碗,现在她看着蛋炒饭,胃口全无,她心里在呻吟着,像她的脑袋在呻吟一样,她有资格吃下这碗蛋炒饭吗?迷乱中,她让老板把没吃上一半的蛋炒饭打了包,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办公室走去,她的宠物还是欢快地奔跑着,至少它一点不迷乱。
她明白了,再过十几个小时才是凌晨。现在还是阴郁的傍晚……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5-11-6 22:16:4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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