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一对相濡以沫28年的夫妻，因为妻子肖银风“捐肾救夫”的无言壮举，从而与她的丈夫张传志演绎出一段“生死相依、共赴苦难”的现代版的梁祝爱情。这不仅是江西省首例夫妻换肾的医学个案，而且在全国也极其罕见。故事发生后，经《江南都市报》、江西电视台、九江电视台、吉安电视台等媒体的报道，现已成了一个广为人知、催人泪下的动人传奇。

10月6日，笔者专程奔赴肖银风、张传志的家乡江西省万安县芙蓉镇建丰村，进行深入采访。笔者既采访了故事的主人公张传志和肖银风夫妻俩，又采访了他们的小儿子张海峰。他们详细地回顾了肖银风“捐肾救夫”的全过程，让笔者再一次受到了深深地震动，感受到了那浓浓的夫妻情。毫无疑义，这一对普通的农民夫妇，以他们默默无闻、发自内心的纯朴之举，吟唱出一曲动人心弦的爱之歌，这才是世上最耐人寻味的夫妻恋歌。

一

走进万安县芙蓉镇建丰村，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处处绿荫，遍地鲜花。张传志、肖银风就住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里。这儿的山山水水，见证了这对恩爱夫妻的风风雨雨，陪伴他们走过了28年的美满婚姻。

28年来，夫妻俩男耕女织，生活虽然比较贫苦，但凭借两人的勤劳和节俭，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平淡。他们一共生育了三个儿子。大儿子海荣现在县城办店，经营维修摩托车的生意；二儿子海兵现在广东打工，而小儿子海峰才是他们夫妻唯一的自豪，现在九江医学院就读大三。

本来他们的生活一帆风顺，没有什么波折。尤其令人称道的是夫妻两人居然28年来，没有拌过一次嘴，红过一次脸。回忆起过去的美好时光，肖银风泪花闪闪。她说：“咱老张人非常老实，从不多事，更没有骂过我。”张传志说：“咱老肖在家把所有的家务全包了，就连犁田耙地这些男人干的活都被她做了。”当我们问起村里人时，无不夸奖这一对模范夫妻。据他们介绍，以前，每个早上，肖银风都要送张传志出门，一直送到村口的大樟树下。张传志在外做泥瓦工，只要说声累，肖银风哪怕再远，也要跑去看望，为他带去鸡蛋或水果。曾经有人笑她说：“银风，你这样疼老公，不如将他拴在裤带上得了。”肖银风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说：“还真是，就是拴不了，拴得了我不用你说，早拴了。”又说：“我的老公我不疼，有谁疼？”每年农闲时节，夫妻俩总是一起上县城逛街，他们的恩爱让村里多少小青年羡慕。小青年们说：“要是能娶回这样的老婆，少活十年也值。”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平静的生活却忽然被可恶的病魔打破了。2000年，张传志突然感到全身无力，眼睛有点浮肿。肖银风赶紧劝他到南昌江西省人民医院治疗。当时老张怕浪费钱，听医生说是肾炎，就偷偷地跑回来了。肖银风无可奈何，只好带些药回到了家里。夫妻俩本以为没事了，哪料到事隔四年之后，2004年10月，老张又突然全身肿胀，脸肿得像是换了一个人。肖银风急了，又一次将他送往南昌江西省人民医院。此次诊断是尿毒症。肖银风一下子傻眼了。10月22日出诊断结果，22、23日那两天她都没有进一粒米，一人坐在医院的一个角落里嚎啕大哭。怎么办？怎么办？我一个人可怎么办？眼泪流干了，全身软绵绵的。我活了还有啥意思？我哪有本事治好老张的病？她站起来，向着大街上的汽车茫然地走去……

“那时，我真绝望了，想死。是老张和那三个孩子让我又活下来了。”肖银风忆起往事，眼泪依然不停地流。

二

从南昌回来后，不久就是2005年春节。这个春节，全家人第一次没了笑声，没了话语，个个心里十分沉重。

大儿子海荣不知从哪儿打探到消息，说省医院做一个换肾手术得花十多万元，而九江中医院只需七、八万元。“我们去九江换肾吧，终身血透更费钱。”小儿子海峰说。老张说：“有什么治，我死也死得了，不要连累全家。”肖银风听了很生气，连说：“我再也不准你说这样没出息的话了。我生与你在一起，死与你一起走。”正月十三，全家人，连同亲朋好友坐在一起开了一个气氛相对压抑的会议，最终决定去九江换肾。

正月十五元宵节（阳历3月5日）。那天清晨，当全村人还沉醉在甜蜜的梦乡之中时，肖银风便早早地煮熟了早餐，一人含泪打了炮竹，敬了祖宗。尔后，与老张、小儿子海峰踏上了去九江的路途。对于此次远行，肖银风的心里一片迷惘。一路上，她越来越感到紧张和恐慌。到了九江中医院，主治医生吴锦芳说：“现在最大的问题的是缺少肾源。”于是，肖银风召集全家人商量对策。“用老张的吧。”张传志说。这个老张是指张传志的同胞哥哥张传炎。“不行，他本来精神就有点问题，已经够不幸的了。”肖银风当场否决，“而且他家的负担这么重。”“那用我的。”小儿子海峰撸起袖子就要去化验血型。“你给我回来，”肖银风一把扯住他，说：“你们三兄弟，我一个也不允许。年纪这么小，老二和你都还没有成婚，这坚决不行。”“娘，让我去吧。你们养育了我们，现在应当是我们报答双亲的时候了。”海峰一下子跪在娘的面前。肖银风禁不住潸然泪下。她上前扶起海峰，抽噎着说：“海峰，娘知道你们的孝心，但娘绝不答应你们，如果用刀割你们的肾，那还不如用刀把娘杀了。”“娘！”海峰哭倒在娘的怀里。在场的医护人员无不感叹唏嘘。“那用谁的呢？娘。”海峰疑惑地问。“用我的。娘给一肾你爸。”肖银风斩钉截铁地说。“这，行吗？你可是我家的顶梁柱。”海峰大吃一惊。“我决定了。你们不要拦我，如果我上了手术台不行了，你海峰得把娘背回万安，残废了你就把娘养起来。”肖银风的一席话让躺在床上的张传志感动极了。这个憨厚的汉子不会用言语表达，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这行吗？”主治医生吴大夫深感诧异，“你们夫妻没有血缘关系，配对成功的比例微乎其乎。”“试试吧。吴医生，也许我命中注定与老张有缘份，要救他一命。”肖银风坚持说。

3月9日，从省人民医院寄回的化验结果显示：肖银风与张传志不仅血型相同，均为o型血，而且六项主要指标其中有四项吻合，完全符合换肾手术标准。“奇迹呀，奇迹！如果手术成功，这将是江西省第一例夫妻换肾手术，在全国也是非常的罕见。”吴大夫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三

3月19日，是手术的日子。那天九江电视台《人文九江》栏目组和江南都市报社的记者都早早地来到了医院。

手术前，肖银风还在不断地安慰老张，让老张放松下来。她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她说：“老张，别怕，我们都要活着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手术由青年医生张建平主刀。

上午12时50分，肖银风进了手术室。下午2时40分肖的左肾被取出。

下午2时38分，张传志进手术室，5时半肖银风的左肾移入老张体内，四分钟后老张即产生了尿液。

下午4时50分肖出手术室。黄昏时分，还在昏迷中的肖银风含含糊糊地问：“老头子，老头子出来了吗？老头子怎么样了？”肖银风此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掉泪了。小儿子海峰后来对九江电视台的记者回忆说：“我妈妈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使我看到了她的伟大和崇高。我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3月24日，记者获准可以采访肖银风。当九江台记者问肖为什么乐意这样做时，肖银风的回答既出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她说：“我老头子人可以，不可以我不会挨这一刀。”肖银风还告诉记者，老张虽然不善于说话，但人实在，不虚伪，不做作。结婚很多年，老张对她从来都是尊重有加，她对老张也是一样。记忆里好像唯有一次，老张上街买猪肉，不识货，买了些肚下皮回来，肖银风不高兴地说了他两句“真笨”。除此之外，两人几乎再也没有过任何摩擦了。

当我们去采访时，肖银风正在菜园里给菜施肥。我们好心地劝她说：“休息一下吧。你的伤这么重。”“她叹了一口气，说：“现在老张多亏好心人帮助，你们帮我谢谢那些好心人。可是老张现在每个月要花钱六千元左右，我真不知怎么办？我根本没时间休养。”肖银风说，她家的事经过万安电视台、吉安晚报等多家媒体报道后，陆续收到了一些捐赠，万安县委还向全县下发文件，要求大家损献，捐赠了几万元。可是对于今后几年的花费，这依旧是杯水车薪。想到以后，她不禁慌张起来。她说：“现在老张最怕的是感冒，假如感冒，那我真不知怎办？还有每个月花这么多钱，我不知会不会前功尽弃？”

看着她忧郁、迷茫的眼神，我们也感到异样的沉痛。临走时，我突然问她：“肖阿姨，你听过梁鸿与孟光的故事吗？”她不解地摇摇头。“这是一对夫妻的名字。”我说。“没听过，我只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肖银风低声地说道。“你和老张就是当代的梁鸿和孟光，”我心情复杂地说，“你不要失去信心，你有这样的人品和真情，人们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当我们告别肖银风一家，走出建丰村时，肖银风执意要送我们到村口。她一路默默无语地送到大樟树下，便自觉地站住了。“回吧，肖阿姨。”我们的喉咙都有些滞涩。她举起右手，不断地朝我们挥动。猛然间，我看到了一幅清晰的画面：一个漂亮的农家媳妇，每当朝霞升起时，她便立在大樟树下送走她亲爱的郎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她的满头青丝变成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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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