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就听得人说过,某寺庙的一些资深和尚,为得到一份称心的日子,因而苦争职称与级别,纷纷显能亮招,大释“禅意”,大斗心机,其势不亚于群雄逐鹿。而一旦争得个中级初级职称或者一定的级别待遇之后,有的师傅遂疏懒了功课,怠倦了洒扫,手头撞钟的棒槌儿,自然也就撞得不那么上心,不那么用力了,晨祈暮祷,唯求自己的每个日头都是那么“阿弥陀佛”。
当时听了这个故事,只当添了耳福,幽了一默,笑笑便搁到一边,并未记挂心上。却不料这些年看下来,发现在我们周围大大小小的“庙”儿中,当真出没着这么一小批“和尚”哩。他们或因上司慧眼大开辨玉识金或因自己悟性陡增发功焕彩而进步到某一个岗位,晋升到高一级的公仆,摇晃上一只半顶扁扁圆圆的“鸟纱”后,便将手中的钟槌——那一份权力款款掂量,细细把玩,悠悠挥使,从中消费出荡气回肠的绵长韵味。
说句公道话,这些大小“钟槌”紧握手中的“和尚”,也并非光享布施不干活儿的混世魔王之类。只是干活的那点力儿,未免使得太秀气了——只怕要用戥子来称呢。棒槌朝钟撞去,真个是点到为止,但求钟被撞上,不论轻重缓急,哪怕钟声细若游丝,宛如来自冥间,只要有个响动,也就算不是渎职了。
于是,举手之劳的事,在他们那里却举轻若重,一压再压而难以搬运出他们的门槛。立马即可拍板的工作,也成了坚硬无比的物件,需置入他们藏入袖中的碓窝,堆以时日悠悠研究。于是,下面的人来办事,他鼻孔一嗤,嗤出股股心计,脑门一皱,皱出道道玄虚,简单的事情,遂被他哼哈得神秘兮兮,让你耐耐烦烦捱上十天半月,一年半载,再来看他的神色。若因他拖延公务之行被察,上头追究下来,他则搬出早已搜齐的般般理由条条客观,从容应对,自如搪塞,将办理某事的经过强调得千艰万难。
悠悠撞钟,节制履职,其解数还有玩得更邪的呢。一朝大权在握,他不但不用心思谋开拓新局面,办点实在事,而且将手中权力视为钳制别人的秘密“机关”,如意法宝,整日里盘算着怎样设埋伏,拴暗扣,布陷阱,怎样制约收拾上下左右,怎样使别人为上一难。当上级部门或有关单位的人需要他对某项事宜给予配合时,他这也不行那也不妥,不厌其烦地换着套路反复折腾,让其饱饱地喝上几碗“辣子汤”,将其“治下山”。即令无力将人弄个鼻青眼肿,至少也要美美地将人绊上几个踉跄。从而让人认识到他那里的重要性,不可小觑性,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他服软相拜,谦恭毕至。倘若来了个脾气温和而又外行的新领导,他便端出一副教头架势,当仁不让地为人之师,谆谆授业而业愈艰涩,孜孜解惑而更诡谲,最终令其识得他的高深莫测,甘愿不甘愿地晃出白幡俯首就范。
悠悠把玩“钟槌”的招数,还有许多许多,限于篇幅,忍“爱”弃举。而忍不住痛习的是,国家的大业,人民的利益,工作的时间,事业的机遇,就在这种种“悠着撞钟”的把戏人手中损害了,耽误了,虚度了,错过了,丧失了,付之东流了。
红尘滚滚,无数世人都不那么净心侍佛了,寺院里和尚们的钟撞得是紧是慢,钟声是粗是细,似乎无关紧要。而从大小机关的那些“庙”里传出来的变异了的乃至怪异了的“钟声”,就与时代大音洪声的进行曲不和韵了,最终是使我们的事业和建设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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