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片麦苗地;
梦里,有间茅草屋;
梦里,有两个人,高的是外婆,矮的是我。
提到童年,就会想起外婆;想起外婆,又必然牵扯出童年。外婆与我是我童年生活的主角。我爸、妈是“超生游击队”的最后一批成员,当年,为了生个弟弟,出生刚三天的我就被藏到了外婆家。这一藏,就是七年。七年里,我有名有姓,却是个见不得人的“黑户口”。这种“屈辱”的日子,直到回家读书才算结束。这些最初的故事,是从我妈嘴里听来的。
记忆的第一件事,很温暖。
那年,四五岁吧!外婆在堂屋门口摆了张桌子,上面堆着棉絮、碎布、剪刀、粉笔……而胖得像圆球的我,紧紧跟着外婆转。外婆烦了,嗔我:“今天,替你做好了这身棉衣。以后,别想我再替你做了。你奶奶在家里闲着,只有我每年替你忙这忙那的……”。“是啊,你那奶奶,哪像个奶奶的样子,没给你裁过一件衣裳、买过一双袜子,还不都是你外婆……”不知何时跑来串门的邻家婆婆也来帮腔了。于是,两个人一搭一唱的拉起了家常。懵懂的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来年的冬衣。对幼小的我来说,那太遥远了。听到后来,那话题离我越来越远,也就不去注意了。
只是,十多年过去了,脑中却还留着棉衣的影子。当时,真觉得它是个累赘——背带裤的式样,笨重的很。害我每次上厕所,都要花大力气解带、系带。有一次,羡慕邻家小孩大冬天了,还被允许穿单裤,多轻快!我便学乖的求最疼我的三姨:“姨,我不穿棉裤好不好?”三姨朝我翻了翻眼,顺带骂了一句,也不记得骂的是什么了。之后,我便撒娇、耍出牛脾气,还挤出几滴眼泪。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了,却还是以失败收场。外婆知道后,已风平浪静,却还是训了几句:“怎么,有棉衣穿还不知足?跟别人学,她家穿不起棉衣才穿单裤!要不,你跟她换去……”。一想,确实如此,便也不闹了。从此,心服口服的穿着那笨重的棉衣,到处招摇。
童年记忆里,只有这件事最完整了。另一些,多是“口耳相传”罢了。外婆说,小时侯,我最爱吃米饭,少了米,那顿饭我吃不下去。为了我,她向很多邻居讨过米饭。
这一吃,却也吃出了后话。
都说“隔锅饭香”,我也不免俗,很馋嘴。外婆说我溜的功夫一流——为了吃。模糊记得一件事:我的胖手,一只抓着小碗,一只握着筷子,身子靠着窗洞站着。小窗户里,外婆正在煮饭。一眨眼,人没了。
“丫头,你又上哪去?”外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到屋后吃去……”,脚不停蹄,跑到堂屋后,穿过后墙,绕进邻家院子,直奔厨房……
每次,外婆与人说起这事,我的脑中总会冒出这样的画面:胖乎乎的我,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躲过外婆的目光,溜出院门,绕到屋后,溜进邻家厨房……绕个半圆,圆了心中的小九九。
想起,是甜蜜的;回味,是酸酸的。一年一年,长大了,离家了。而外婆,老了。读了大学,更远离了外婆。每次打电话,她总惦记着我。前几日,去了瘦西湖。说了好笑,来扬州这么久,才逛瘦西湖。逛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带外婆来看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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