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位悲情母亲的倾诉

接到女儿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一刻，李清欣慰地笑了。十八年来，李清含辛茹苦把女儿拉扯大，能够有这一天，她已经很满足。临行前的夜里，李清拉着女儿园园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女儿却望着妈妈欲言又止。突然女儿双膝跪地，要求母亲还她一个真相：“我只想知道我的生身父亲是谁？”。悲愤的李清颤抖着砸烂那把已经是锈迹斑斑的锁，四十一封来自监狱的信揭露一个残酷的事实，母女俩抱头痛哭：“女儿啊，不幸的是你有一个强j*犯父亲！”

<一>爱上错的人

一九八八年，二十四岁的李清，经人介绍认识了小她了三岁的林场木工汪玉林。汪玉林能说会道，人又长得高大威猛。李清在汪玉林强烈的爱情攻势下，仅仅三个月就闪电式地结了婚，媒人即是汪玉林的二姐。婚后的李清才发现，汪玉林竟于十七岁那年因盗窃案被送去劳教三年，和她相识时才出狱几个月。同案的还有玉林的二姐夫，只不过当时姐夫躲过了一劫。才让不够年龄叛决的玉林一个人顶了罪。二姐为了渎罪，积极地张罗了这门亲事。获悉这件事的真相，李清也哭过闹过，后来还是屈服于自己的命运，甚至于天真地以为可以凭着她的爱情感化浪子回头。可是她哪里知道，她这一生的错，都在那一瞬间的决定中铸成，而且错得一败涂地。

那个隆冬腊月的寒冷，就这样定格在李清的心里。让她这辈子想忘也忘不掉。那天从二姐家吃完晚饭　，天色已经暗下来。李清惦记着自家门外晒的腊肠，就不停催促玉林回家。喝得醉熏熏的玉林，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地坐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李清生气地要走。刚好玉林的大哥出来，看到了这一幕。责备玉林没送老婆回家，喝多了酒的玉林跑过来就推了李清一下，李清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大哥连忙把怀着四个月身孕的李清从地上拖起来。一边大声骂玉林胡闹。玉林却抽出皮带和大哥对打起来。李清抹了一把泪，转身走了。回去的路上，李清越想越生气，拐了个弯到了婆婆家。当着公婆的面一阵痛诉之后，李清才被婆婆送回了家。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糊里糊涂的玉林犯下一桩惊天大案。

暮色弥漫的冬日田野，十四岁的初中女生顾小影走在回家的路上。学校的寄宿生活，只有周六晚上才能回家。小姑娘快乐地边走边唱，无法掩饰回家的喜悦。然而小姑娘没有料到，一场灾难悄然而至。她加快了脚步，却分明感到后面有人跟踪。她跑起来，那人也跑起来。并很快追上了她。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影惊恐地大叫：“放开，放开我——”，然而一张扭曲变形的男人脸，赤红的双眼，满口的酒气。还一边恶狠狠地叫嚣：“让你跑，让你跑！”。可怜小姑娘身单力薄，很快吓晕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衣衫撕破，下体流血不止。她明白自己被歹徒强*了。咬着牙一点一点挪到了家门口……

少女被强j*的消息，很快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公安干警连夜抓捕了一名郭姓男子，一番审讯又把

人放了。在此期间，汪玉林悄悄离家躲藏到四十里开外的大姐家。而这一切，李清还被蒙在鼓里混然不觉。直到三天后，公安人员直扑汪家拿人，惊惧中的李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羞辱欲哭无泪。天性善良的李清为了挽救丈夫，把一切归罪于自己当时的负气离开，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并开始多方奔走，以求为丈夫获得最大限度的减刑。

于是，挺着个大肚子的李清，在一个月白之夜，敲开了顾小影的家门。在顾家门前的石级上，李清长跪不起，请求顾家对其丈夫免于起诉。仍处于极度惊恐状态下的顾小影什么人也不见，顾小影的父母悲愤交加，无论如何不肯撤诉。誓要将摧残女儿的凶手伏法。最终汪玉林以强j*幼女罪获刑九年，那天是农历四月一日。是西方愚人节，李清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她对自己的说，命运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我一定要活下去，为了腹中的胎儿，也要等到他出狱的一天。那四十一封信，就是这段日子，汪玉林在狱中点点滴滴发自内心的忏悔。

<二>就这样心死

李清在汪玉林入狱四个月后　，产下一女。取名园园。也就是盼着早一天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的意思。汪玉林因为做过木工又能说会算，在劳改农场时经常担任外出采购木料的任务。所以每隔大半个月，他还能顺道拐到家里看看。这一次，一个多月不见丈夫回来。放心不下的李清抱着幼小的女儿去了劳改农场。负责接待她的是农场指导员，望着这个苦命女人，指导员长叹一声，说：“小李，你还是考虑离婚吧，汪玉林值不得你这样为他守候。”　李清感到很诧异，连忙问出了什么事。指导员不忍心她继续受到汪玉林的欺瞒。告诉她，此时的汪玉林正在关禁闭。原因是外出采购期间公然多次嫖娼。李清一听，眼前一黑，当即晕了过去。醒来后，李清抱着孩子离开。她望着襁褓中的女儿，想起自己刚刚经历了第二次流产还未满月。她对自己说：我不可以再流泪。忘了这个负心人，我已经心如死灰。　

从农场回来，李清得了一场重症伤寒，差一点死掉。极度的伤心绝望，加上整晚的失眠睡不着。让虚弱的李清在生死一线间徘徊。那时公婆对她不管不顾，好强的李清又不肯让娘家人知道她的处境。小小的园园，因为没有奶水而导致严重的营养不良。一天，李清的哥嫂来看她。见到她和孩子病成这样，1米58的李清体重只有70斤，园园也是一副皮包骨的样子。嫂子抱着她落泪了：“妹子，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为啥不对哥嫂说一声？”　，李清也哭了：“我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也许老天垂怜，李清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了。

病愈后的李清，这次铁了心要离婚。从起诉到叛决，历时一年半。这其间经历了汪家人的百般阻挠，其中的千辛万苦自不必说。李清只是坚定了信念，不论多难，一定要把女儿养大，并让她受到最好的教育。她带着孩子离开了那块伤心地，回到从前出嫁前住的地方。最让她难过的是，母亲在得知她的处境后，一病不起，不久就过世了。伤心的李清不得不面对又一次沉重打击。幸好哥嫂对她的照应颇多，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如何把日子过下去。

<三>生存的较量

一个单身女子带着孩子苦熬，生存问题就首当其冲了。她明白，没有男人依靠的日子，　一切都得靠自己。望着嗷嗷待哺的女儿，她去菜市场捡菜叶，熬粥给女儿喝；去水果行捡别人扔掉的烂苹果，挑好的地方喂给女儿吃。除此之外，就是靠拾荒过日子。城区熟人多，她就去乡下。二十多岁的女子，包着头巾沿着村边的小河，一路走一路捡。八分钱一只的罐头瓶，运气好的话，一天下来也能拾个七、八个。一天又一天，沉重的两条腿肿了又消，消了又肿。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会笑了，会跑了，还会喊妈妈了。只有这个时候，李清的眉头才开始舒展了出一丝的笑容。

拾荒的钱积攒到二、三十块的时候，李清开始贩卖水果。早上天不亮，抱着孩子出门，晚上总是带着星光回家。常常是一头装水果，一头装着小孩，沿街叫卖。冬去春来，严冬酷暑。女儿和她一起体味着世态炎凉。

孩子大了，也上幼儿园了。有天放学李清去接她。她正要抱起女儿放到车上，旁边有个小男孩看见他爸爸来了，就大声喊：“爸爸——”。女儿看着他们，奇怪地对李清说了一句：“妈妈你看，他喊爸爸！”。李清那一刻泪如雨下。她知道，为了女儿，她也应该给孩子找个爸了。直到后来遇上了昱诚，昱诚的前妻难产后也留下一女，他很快和李清搬到了一起。两颗破碎的心重新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四>瞒不了的真相

象所有再婚家庭一样，李清和昱诚磕磕碰碰地走过十年。孩子们也渐渐大了。聪明懂事的园园很体谅母亲的艰辛，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小小的她从大人们遮遮掩掩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丝丝疑惑。她知道，她的生身父亲一定没有死，肯定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因为在她十一岁那年，有个叔叔去学校看过她，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他眼中的泪光。但后来就杳无音讯了。敏感的园园想，等我考上大学的一天，我一定要向妈妈讨回真相。

于是，有了文前的一幕。

园园跪在地上：“妈妈不回答我的问题，女儿绝不起来。”

李清心如刀绞，佯装生气地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你爸早就死了。在你才三个月大的时候。”

“我不信，妈你骗我。我知道一定是爸爸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恨他。但是你要知道，十一岁那年，他来找过我！”园园嘴里缓缓吐出这几句话。

“什么？”，李清惊呆了。该死的汪玉林，竟敢瞒着我找我的女儿。她胸中升腾起熊熊怒火。我一手养大的女儿凭什么给他看。终于，她咬着牙对园园说：“女儿，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父亲不是一个好人。”

园园坚定地说：“我可以承受任何结果。因为我只想要回我的知情权。”

于是，悲愤的李清找来一把大铁锤。几下捶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取出红木箱内沉睡了十八年的四十一封信。

园园含着泪一封封展读，到后来竟泣不成声。终于女儿大叫一声：“妈呀，我怎么会是强j*犯的女儿？我不要做强j*犯的女儿……”，李清含泪抱着女儿：“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法选择父母，就象我没法遗弃你，这就是命啊。”

园园突然转身注视母亲，吐露一个天大的秘密。三天前，她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园园的生父。不过他现在已病入膏肓，不敢请求她们母女的原谅，只想在女儿考上大学的一刻，听听她的声音。他还说，他这一生，最是愧对她的母亲。

李清平静下来，问园园：“你要见他一面吗？”。园园摇头，“不了，我想我还不能面对他。”这一夜，母女俩谁也没合眼。天亮，李清提着女儿的行李，送她上了火车。女儿要到另外一个城市开始新的学习生活，她需要一个澄净的未来。

<后记>：一个月后，李清接到汪玉林的死讯。她迟疑再三，最后还是给女儿发去一封电报：父亡，归否？园园连夜上了回来的火车。等到李清带着女儿踏上那片屈辱的土地，她不知道此行是对是错。车到汪家宅前停下，李清没有下车。园园身穿素服，一步一步走向堂上停放的棂柩。刚刚入殓的汪玉林面容平静。园园接过点燃的香火，向父亲深深的三拜说：“爸爸，我来看您了。恕女儿不孝，女儿不能送您上山了。”几行清泪滑落，园园转身走出去，踏上随行的车。李清搂着女儿不停啜泣的肩膀，心里默默念道：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孩子，你也从此解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