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脊梁(十一)齐森

发表于-2005年11月05日 上午11:10评论-0条

十一

唆使赵海行贿、王然受贿的计谋成功后,韩国新、胡为先、卢大锡三人暗中十分高兴。周末,他们又来到卢大锡家,共同商量实施下一步行动,选定一两个人,作为韩国新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靶子。在这方面胡为先很有见地,他说:“整人也要会整,绝不能乱整,必须要选好我们能整的、敢整的,并能把他整倒的人。这样的人不一定非要是有错误的,而是要符合我们整他的条件的人。他既没有扛硬的后台,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网,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整倒,而又不影响我们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韩国新说:“这样的干部不好找呀!”胡为先说:“这种人肯定有,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三人都在脑子里搜刮昆仑市党政机关副科以上的干部。突然,卢大锡想起了一个人,兴奋地说:“哎,胡主任,这个人就在你身边,经贸委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人吗?就看你能不能舍得。”胡为先说:“你指的是老李,李昌庆?”“是呀,我觉得他最合适,这个人性格太直,是个典型的陕西愣娃,从不走后门,拉关系,也不溜须拍马,在昆仑呆的时间不长,又没有复杂的社会背景,收拾他不会有啥问题,只怕找不到合适的把柄。”胡为先想试探韩国新的口气,就说:“听说他是王书记提起来的,收拾他会不会引起王书记的误会?”韩国新说:“王书记提他,完全出于公心,是看上他那点小本事了。其实他并不能算是他的人,王书记在昆仑是有走心无守心的人,况且他从不拉帮结派,给自己笼络人。如果能找到收拾他的借口,有啥不敢整他的?”胡为先说:“韩老哥说的对,关键是有没有理由,有了正当理由,把他整倒,即使王书记知道,也已经生米做成熟饭。再说,王然书记恐怕到时候也自身难保,你们说对不对?”三人会意地笑了,笑完又陷入沉思,都开始为经贸委副主任李昌庆寻找把柄。想了一会儿,韩国新眼睛一亮,他像想起了什么,悄悄地在胡为先耳边说:“我不是在他手里拿过一百克砂金吗,又没有办理任何手续,而且只有你我他三人知道,何不就此给他坐个罪名,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胡为先一听,拍手称快,说:“好、好,是个绝招!”他又简单地给卢大锡讲了一下,三人都说是条妙计。

这天,李昌庆正在办公室忙着处理手中的繁琐事务,纪检委吴书记突然来电话叫他去一趟。他来到纪检委书记办公室,问是啥事。吴书记手里拿着一封信,请他坐下,说:“李主任,你看,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是检举你的,想请你来证实有没有这回事。其中的证据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将以事实为根据,不会随便诬陷哪一个人。”李昌庆一时想不起自己有过什么错误能值得别人揭发。他是第一次来纪检机关,看见吴书记对面还有人专门作记录的,心里有些慌张,嘴上结结巴巴地问:“信里怎么说?他们是啥意思?”吴书记严肃地问:“你们经贸委下属一个金矿,有没有?”“有。”“金矿曾经交给你一百克砂金让你保管,对不对?”“对,有这回事。”“那么,现在这一百克砂金在不在你跟前保管?”他一听是问这件事,便放心了,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从容回答:“现在不在我跟前。”“哪去了呢?”他犹豫一会儿说:“吴书记,要问这件事,你听我给你解释。去年,经胡主任同意,让我把一百克金子交给韩市长,听他说是好像要给某个领导送去做金碗。给金子的事我和韩市长、胡主任三个在一起,这事没问题,你可以找他们去落实。”吴书记说:“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见这匿名信是诬告你。”停一会儿,他又说,“李主任,你先回去,我们再证实一下,如果有啥事,我再找你联系。”

吴书记并不知道这一百克金子的来龙去脉,便私下悄悄地问胡为先,是否了解情况。胡为先一听,大为恼火,问他:“吴书记,老李真的把一百克金子弄丢啦?”他说:“匿名信上是这么说的,李昌庆自已也承认没有了,他说是经你同意后,送给了韩市长。”“这样的人还能在我手下干活儿?你诬谄我也就罢了,还敢往市长头上栽赃?这事要是让韩市长知道,我看他老李吃不了要兜着走。”吴书记马上说:“胡主任,先不要让韩市长知道这件事,等我们再查一查,看究竟是啥问题,然后再告诉他。”“吴书记,韩市长的脾气你是了解的,这金子如果说他本人拿了倒好说,如果他没有拿,恐怕不光是他李昌庆倒霉,连咱们两个也牵扯进去。所以,我必须亲自向韩市长解释,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韩市长从经贸委拿过金子!”“你如果去,我也必须去,要不然市长以为我在背后整他的黑材料呢!”

他们来到市长办公室,韩国新见吴、胡二人进来,直接问:“二位有啥事情?”吴书记先把如何收到匿名信、找李昌庆谈话、私下同胡为先碰头等详细经过给市长汇报一遍。韩国新一听,黑脸马上就拉得更长了,气狠狠地说:“哼,这个愣娃真是胆大妄为,我不收拾你就罢了,你竟敢往我的头上泼脏水!现在,我看我不整治一下你姓李的是不行啦。”吴、胡二人来本就是市长卵翼下的人,很会看他的眼色行事,见市长根本不认这个账,忙劝说道:“韩市长,请你息怒,李昌庆敢在你的头上拉屎撤尿,我们自然会有办法收拾他。”韩国新说:“吴书记,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有人敢诬陷我!这次既然碰上了,我看就得弄个水落石出。你们纪检委办案是要依靠证据的,他姓李的有没有凭证!拿什么来证明我要过他的金子?今天,你在这里,我和胡主任都写个证明,书面证实我们两个与此事无关,看他李昌庆怎么说?”吴书记点头说:“行,行,有你们的证明材料,就好办多了,老李他想抵赖也抵不过去。”胡为先首先在一张公文纸上写到:

市纪检委:

关于李昌庆同志保管的一百克黄金丢失一事,本人从未同意过送给某个人,更没批准由他私自处理或变卖。如黄金确已丢失,一切责任由其自负。

特此证明。

市经贸委胡为先

×年×月×日

韩国新同时也写好了证明:

市纪检委:

关于李昌庆同志丢失一百克黄金一事,与本人毫无关系,本人也从未接受过他人给的黄金之类的财物。如果确有丢失黄金现象,建议将此事追查到底,不管涉及到什么人,都应认真调查,严厉处罚。

特此证明。

市政府韩国新

×年×月×日

过了一天,李昌庆又被叫到纪检委办公室。这次吴书记不在场,而是由两个办案人员来讯问他,一个向他发问,一个作笔录。他们问明他的年龄、职务、工作单位等基本情况,又把一百克黄金的事重新问了一遍。他仍然像前一次那样如实地把事情复述一遍。记录的人问他:“你怎么不说实话?”他说:“哎,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时,问话的人把韩国新和胡为先写的书面证明拿给他看。他一看完,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愣娃的脾气又上来了。他手里拿着这两张纸,冲出办公室,要去找韩、胡二人当面对质。讯问他的两个干部紧跟在后面,要回他手上的证明材料。回到经贸委办公室,他一把揪住胡为先的衣领,问他:“那一百克金子是不是你同意给韩国新的?”胡为先说:“没有呀!”“我给他的时候,你在不在场?”“不在。”“你真的不说实话?”“你看你这个人,现在是法制社会,我同意的,有没有签字?市长拿走的,有没有条子?无论如何,你得有个证据呀?”李昌庆一听,怒不可遏,照胡为先的脸上打了两个嘴巴。办公室的其他工作人员见两个主任打起架来了,赶快上去把他们拉开。李昌庆气得脸色铁青,骂道:“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胡为先嘴角流着血,也骂道:“你这个陕西二球!陕西愣娃!”

李昌庆怒气难消,冲下楼找韩国新去了。来到市长办公室,他直接站到韩国新办公桌前,大声问:“韩市长,我有重要的话要问你!”坐在市长办公室等待汇报工作的其他人,见李昌庆来势凶猛,都悄悄走出去了。韩国新问:“老李有啥事,慢慢说嘛!不要生气,好不好?”李昌庆问:“韩市长,去年你从我手上拿走一百克砂金,有没有这事?”“哎呀,去年的事我早忘记啦!好像……,哎呀,真的,拿没有拿,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请你好好想一想,当时胡为先也在场,就我们三个人,当时我让你打个条子,你说回头让他想办法处理,他就答应了。我也相信你们,就再没有提这件事。”“胡为先怎么说?”“他现在不承认,你说缺德不缺德?”“老李,在事情还没有弄清之前,先不要骂人嘛,究竟谁缺德,现在还不好说。”他见市长和胡为先是一个口气讲话,更加控制不住自己,就严厉地问他:“那你说,你从我手中拿走的东西,你自己承认不承认?”“我刚说啦,让我好好回忆一下,我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这些小事哪能一下子就想起来呢?”“韩市长,你不要昧着良心说话,这件事你应该记得很清楚的,你当时说要送给某个领导还是一家酒店,对不对?”韩国新本来就是不承认的意思,只是婉转地说自己忘记了,李昌庆却一直追问他。他这时也失去了耐心,直截了当地说:“应该记住是应该记住,可我就是忘啦。我也可以说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的什么砂金、土金。你自己先说,有没有证据?”李昌庆抱着的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没有想到胡为先赖账了,他是个小小的主任,而这位堂堂的市长竟也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死不认账,这使他感到震惊和愤怒。他彻底失望了,怒视着眼前的市长,骂了一句:“流氓,十足的政治流氓!”韩国新冷笑一声,说:“谁是流氓还不知道呢,流氓是要受到惩罚的。”

李昌庆从韩国新的办公室出来,没有回单位,而是径直回到家里。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躺在床上,又回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并从头到尾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他没有犯什么错误,是韩、胡二人有意诬陷他。他已经意识到贪污一百克黄金的下场是什么。他是共[chan*]党员,而且是“文革”中被开除党籍后,第二次加入党组织的,他不想再次被开除党籍,而要为第三次入党重新努力。“文革”时期,纯粹是因为政治原因导致他成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理当要受批判,而这一次完全是被经济问题裹进去了,弄不好,会成为他终身洗不清的污点。“文革”是一段不正常的社会历史,受冤枉的人太多了。现在进入改革开放阶段,社会风气被彻底扭转过来,应该说人们的思想更加解放,人们的言论更自由,整个社会环境也越来越宽松。可是,自己为什么刚从挨整被斗中解脱出来,现在又面临党纪政纪处分?他想到这儿,认为自己虽然聪明博学,但一生的命运太苦,倒霉的事尽让他遇上了,不由得眼泪夺眶而出。

老伴乐珠见他提前下班回来,就觉得有些反常。当看到他闷闷不乐地躺在卧室里时,给他送茶他不喝,送吃的他不吃,知道他又遇到特别不顺心的事了。每当这种时候,她问他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把自己难过的心事吐露给她。乐珠已经习惯他这种只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的做法。

不久,市纪检委处理李昌庆的决定通知下来了。他被开除党籍,退赔九千元人民币,调离经贸委,到市支援石油办公室任副主任。这个单位也许是全市最清闲的部门,有人称它为“养老院”,也有人叫它“自由办”,因为这个单位一年干不上一两件工作,办公室和干部们都闲得无聊,几个人整天在一起不是打扑克,就是打瞌睡。

李昌庆被开除党籍,受处分的事,全昆仑市机关干部都知道,他的三个儿子自然也迅速得到消息,于是都来看望他们这个正在痛苦中的父亲。此时,李石在市政府办当秘书,李玉在市法院任审判员,李岩是市公安局的干警。弟兄三个一个比一个大两岁,都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不熟悉现实社会中的人生磨难、官场多变、政治险恶。他们对父亲的遭遇不幸只能口头安慰,行动上却不知如何能帮他的忙。李石是老大,已经工作了好几年,多少掌握一点儿官场游戏,人事变动。他认为机关行政工作没有什么原则章法可遵循,完全是由某一个人说了算,下面的人只有悄悄地去照办就是了。他对父亲说:“爸,其实这件事我认为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咋能和人家市长作对呢?”父亲看也不看他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吭声。妻子也附和大儿子,对他说:“石石说得对,你也不想一想,你是个多大的官,人家市长是多大的官,敢和人家作对,你不是自找倒霉吗?”李昌庆听了母子二人的话,气得大声骂道:“你们说的都是屁话!谁和他作对?谁又敢和他作对?是那姓韩的和姓胡的存心想办法要整我,这是他们商量好的阴谋诡计,要害我,知道吗?我哪敢和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过意不去,躲还躲不开,还敢去惹人家?他们是一伙儿的,动不动就找别人的麻烦。我整天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点儿疏忽,哪敢犯啥错误?要是我有一点儿错误,早就被人整倒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不惹他,他也要来整你!懂不懂?”李岩说:“爸,这么说,他们是故意陷害你的?”父亲没说话,李玉对李岩说:“爸已经说明了,这不是明摆着吗?还用再问?”李岩说:“他们为啥要无端地整你?”李玉说:“谁能知道他们有啥坏企图?”过一会儿,父亲说:“以后大家都会知道的。我看韩国新和胡为先都不是好东西,两人狼狈为奸,再加上市建筑总公司的经理卢大锡,三人的行踪过于亲密,有些不正常。这一点全市人都知道,就是把他们没办法。这次整我,肯定是有意做出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举动,想来个下马威,杀鸡给猴看,为的是让其他干部都看见,以后谁敢不听他的。你们猜,是不是这个意思?”李岩说:“这样的人还能当市长?”李石说:“咋不能?林彪也当国家副主[xi]呢,四人帮都是国家领导人,连蒋介石都能统治中国呢,这有什么奇怪的!社会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凡事不要太认真,得过且过,不要与现实抗争,要顺应现实、适应社会,要……”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每听到这个长子说话,就生气地听不下去。他问:“石石,你是不是共[chan*]党员?”“是,入党两年了。”“那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既然了解这个社会,明白社会现实,应该想办法去改变它,扭转不正之风。”“爸,你说得也太简单了,我这么个渺小的人物,咋能改变社会呢?”“你不改变也罢了,不要给你的两个弟弟灌输那些消极的东西嘛!”李玉和李岩见父亲和大哥争执起来,就说:“爸,这个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说起李昌庆的三个儿子,真有些离奇。陕北人有句话,说:养儿像娘舅,生女像姑姑。而他的三个儿子并不全像“娘舅”,性格截然不同。李石随母亲的性格,软弱怕事,没有一点儿父亲那样倔强的脾气,也许是小时候“反革命”的帽子戴怕了,形成这种胆小、怯懦的性格。两个小儿子李玉和李岩却极似父亲,刚强果断,敢作敢为,眼里容不下乌七八糟的东西。在李家,平时每遇到大小事情,总是很明显地分成两派,母亲护着长子,站在一边,父亲和老二、老三站在另一边,最终往往又以父亲这一方说了算。

李昌庆再度被开除党籍,痛苦不已,想来想去,再没有好的挽救办法。与李玉和李岩商议后,决定向上级组织部门写申诉书,为自己申辩,表达自己是无辜的。

申诉书中写到:

地委组织部:

我叫李昌庆,是一个有二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文革”时曾被错划成右派,党籍被开除,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八年。“文革”结束,组织上给我平反,恢复了我的党员身份,我又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chan*]党员。至今我一直感谢党对我的培养,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然而,今天我又一次陷入了被开除党籍的极大痛苦之中。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我任昆仑市经贸委副主任期间,经主任胡为先的同意,将金矿交来的一百克黄金交给时任常务副市长的韩国新。因出于对副市长的信任和自己的疏忽,我没有让他本人留下借据,后催他补借据,几次未成,于是这一百克金子就成了我贪污的证据。最后,我因此被开除出党,调离原单位。

我认为,这是韩国新、胡为先等人对我进行无端陷害,请求上级组织部门对此事认真查处,洗清本人的罪名。我是无辜的、冤枉的,我从未贪污过国家的一克黄金。自从参加革命工作以来,我一直兢兢业业,勤奋工作,任劳任怨,对党对国家对人民始终怀着一颗赤诚的心,以一个合格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遵纪守法,从不做任何有违党性原则的事情。

无论如何,不管我是否被开除党籍,我永远都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合格的党员,认真履行党章赋予我的权利和义务,尽职尽责,奋发向上,做好本职工作。

一个两度被开除出党的党员李昌庆

×年×月×日

李昌庆给上级组织部门写去的申辩信很快又转回到昆仑市委副书记市长韩国新的手里,这使他心中增加了更多对他的仇恨。他又有了继续整治他的理由。

韩国新这一天又和胡为先、卢大锡聚集一起。他对二人说:“李昌庆这小子胆大不知自量,竟敢往上写信告我,没想到上级领导对我非常信任,根本不信他说的那一套,又把信转给我本人了。这一次,我还得再好好收拾他一下。”胡为先说:“就是,我看光开除党籍,调离原单位还不行,要整就把他整倒,让他再也翻不起身来。不如趁此机会,再把他的支油办副主任职务也给撤掉,看他还能不能!”卢大锡也说:“我也同意韩老哥的意见,你光开除他的党籍不行,他还是科级干部。现在科级干部里的党外人士太少了,这样的人很难找,过一两年,万一来一个新书记,见他是党外人士,说不定提拔他当个政协副主[xi]什么的,反而让他因祸得福了。”韩国新听着两人的话,说:“二位兄弟讲得对,我要建议马上开常委会,把李昌庆的职务也撤消了。”

职务一被撤消,李昌庆就成了支油办的普通干部,但他那股愣娃的倔脾气没有变,他要亲自去找五大班子的班长王然书记问个明白。到了书记的办公室,李昌庆问:“王书记,我老李是咋样的人,你还不清楚?我明摆着是被韩国新一伙儿诬陷的,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心里不清楚?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请求保留党籍,别的你们怎么整都可以,行不行?”王然说:“老李,你是知道的,遇上这种事情首先就要开除出党,然后才能处理。所以你提的要求不能满足。”“那你作为市委书记就不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制止他们这种无端陷害?”“问题是现在你说你对,你没有证据;他说你犯错误,他有证据。我有啥办法?我们在对某一个人作出处理决定前,主要是看犯错误的事实,对吧?”“那也不应该撤消我的职吧?”“老李,应该不应该,这是常委会决定的,多数常委都同意,我总不能一个人独断专行,要尊重大多数人的意见。”李昌庆没有马上说话。过一会儿,王然对他说:“老李呀,你不要有思想负担,还要好好工作,你现在毕竟还是我们党的干部嘛,要继续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对吧?”李昌庆见王书记又打起了官腔,不解决实际问题,临出门前,他说:“王书记,反正我看韩国新、胡为先等一帮人在一起很不正常。他们是一些坏人,在一起不会干出什么好事。我想,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把他们没有办法,你这个市委书记应该能制止他们的帮派行为。”王然把李昌庆送走后,并没有在意李昌庆说的话。他一直不安心留在昆仑,常怀着准备离开昆仑的临时思想,哪里把李昌庆的话放在心上!他想,帮派没有什么坏的,有时还是好现象,因为邦派能体现出集体领导作用。

李昌庆生来刚直不阿,一身正气,对社会上的各种不正之风疾恶如仇。他干起工作说一不二,踏实能干;为人处事最讲人格尊严,常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文革”中他蒙冤八年,从不认为自己有罪,现在他被人诬陷和无端整治,他也决不会认错。李昌庆认为,自己一个普通的人,即使被整死,也死不足惜,但他为昆仑有韩国新这一帮坏人而寝食难安。有这些人作威作福,老百姓遭殃,如果同他们斗争,就是拼死也值得。如果不把韩国新告倒,他的心里永远会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

一天,李玉和李岩又来看望父亲,李昌庆对他们说:“儿子,你老爹我是清白的,受冤枉的,这个你们都要相信我。”二人说:“爸,我们相信你!”“我已是年过五十的人了,受韩国新的无端陷害,心中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无所谓,这毕竟是我个人的事。而让我最难过的是像韩国新这样无耻之辈也能混进党内,当一个市长!还有像胡为先、卢大锡这些帮凶也太猖狂了!王然作为市委书记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姑息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想管他们的事。还有,我向上级组织部门写了一封申诉信,内容有自己的冤情,也有揭发韩、胡二人的阴谋诡计,结果这封信又回到韩国新本人的手里。你们说,哪有这种组织处理办法?以后谁还敢向上级反映情况?现在,我是没有退路了,只有豁出去和姓韩的斗一场。”李岩说:“爸,我看可以,我支持你,怕什么?反正你已经成了‘无产者’,跟他斗,你不怕失去什么,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呢。”李昌庆考虑一会儿,说:“在昆仑老百姓的传说中,韩国新有很多罪状,可就是找不到证据,抓不住他的把柄,就不好告他。假如能找到他犯罪的证据,我就可以向有关部门揭发他。”两个儿子说:“爸,我们可以搞到他的资料。”两人一个是搞审判的,一个是干公安的,搜集情报也很在行。

几天后,兄弟二人给父亲拿来一份有关韩国新的调查材料。材料中显示:韩国新现有的家产比其夫妻二人二十二年的工资总和还要大十倍;他从卢大锡的几项工程中收取许多好处费;他从新提拔的一些干部中收受大量贵重礼品和钱物。李昌庆将这些资料和自己受陷害的经过写出一份揭发材料寄给上级信访部门和纪检委。不久,上级有关部门果然派人到昆仑市调查信中反映的韩国新违法的情况。他们经过几天的走访调查,证实韩国新夫妇家产的大部分是继承双方父母亲的,其它行贿受贿的证据不足,最后的调查结果表明韩国新是勤政廉洁的好干部。

李昌庆的揭发材料最终也回到昆仑市纪检委,因而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自然都知道是他写的。在一次市干部反腐倡廉大会上,吴书记大发了一通脾气。他在讲话中说:“我市有些干部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写匿名信、诬告信,到处告黑状。哎呀,真是怪,近来出现一种歪风,一有干部被提拔,马上就会有关于他的许多匿名信,这不是一种正常风气,而是一股歪风!更有甚者,有人恶人先告状,自己屁股底下一堆屎擦不干净,还想告好人!今天我要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家,谁要是以后再敢写这些乱七八糟的黑信,我就查处谁,告你个诬谄罪,先把你抓起来再说,刹一刹这股歪风邪气!”他的讲话引起与会人员的一阵议论。李昌庆也在其中,他想,你们把坏事干绝了,别人想说一说、写一写都不行,哪有这样反腐倡廉的纪检委书记?但是,他的讲话在昆仑市一段时期是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没有人再敢告黑状了。李昌庆也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然而,他的两个儿子李玉和李岩并没有停止搜集韩国新的犯罪证据。两个年轻人很有心计,他们秘密地调动各种手段,利用各地的朋友和同学,搜寻他的罪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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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声叹息点评:

好一个官场多变、政治险恶!但愿李昌庆能够为自己找回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