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已是晚上9点,天空淅淅沥沥播洒着小雨。早上出门的时候阳光灿烂,一点没有下雨的征兆。但这时候,偏就来了。街上人来人往的匆忙,谁也不会注意谁。我灰色的西服粘了斑斑雨迹,皮鞋踢踏踢踏发出节律的声响,好像,独自走在一条空旷的湿漉的街道,像某个剧情片。
到家 刚脱下衣物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电话就响。潘讯说他在附近的演艺厅唱歌,非要我赶去。电话里婉言谢绝了他,尽管知道这样很不好意思。从欧洲回来后我只跟他电话联系的多,实际聚过一次,也是在那个演艺厅,看了一晚上吵吵闹闹略带少儿不宜的蹩脚演出,不是很喜欢。放下电话,又响。像下了十八道金牌指令,硬逼着我前往。妻子在一旁埋怨,说让她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她嘟起了嘴,终究拗不过,还是携了她前去。
潘讯看到我很兴奋,握我的手半天没松开。许是他喝多了,说话有点不伦不类。他冲我妻子叫大嫂,实际上我们可以喊他叔叔。他今年43岁,按照生肖来算,大了我一转。他快乐的表情使他看起来不过35岁,有句老话说快乐能使人年轻,大概就是这模样的吧。说话的功夫,来了几拨人,老潘忙不迭介绍给我认识。这位是运输公司的老板,这位是某某企业的一把手。这位……他待人及其热情,相熟的人也非官即富,自然轧得来的。发了一圈烟,他凑过脑袋来说,小子,别在那儿干了,出来自己做,我帮你。我听了颇为尴尬,说,行了吧,年轻经验不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还摇头,表示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老潘也摇头,叹气,又想说点什么,却被霎时啸叫刺耳的音乐声打断。
台上来了三个女郎,打扮的妖艳性感。说性感,因为她们身上穿的实在太少,布条状的演出服成了唯一的遮羞布,还抛送媚眼,顺带让底下一帮闹吼吼的男人秋波暗许了。她们各自围着三个管子伴了音乐节奏乐此不疲,我知道,这叫钢管秀。女郎深深凹陷的胸沟,窄条的丁字裤,挑逗的动作,无一例外在勾引着每一位正常男人的热血沸腾。我发誓注目在她们身上决没有超过5分钟的时限,除了一开始看了新鲜,其余就那么三斧头的招术,玩不出什么花样。当然,妻子在一旁偷眼瞟我的神情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激烈的鼓点音乐从我左耳强行穿透到右耳,震颤不已。我根本听不清其他人在交谈些什么,有人目光偶尔接触到我,只知道微笑,还是微笑。我明白自己不会像罗彻斯特那般绅士,但保持应有的礼貌,想来不会错吧。我接过别人递来的烟,抽完,瞅个空挡又回敬人家一支烟,来回性的机械礼仪动作一直持续到结束,有点烦。
钢管女郎表演结束,换了歌手演唱。老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演艺厅的老板叫来了。我起身与他握了握手,没任何交情的握手。老板舞弄着手,大声对我说,你看中台上哪位小姐,我让她坐你身上来。我忙举双手摇摆,旁人咬耳告诉他我妻子就在旁边,他哈哈一笑,附带着就过了。我看见老潘盯台上看的时候眼中闪着暧昧的神情,估计这厮在这儿是混的久了。这厅里的服务员都和他有说有笑,小姐嘛,不好说了。
歌手唱歌的时候,有服务员忙上忙下地端放花篮。纳闷,不理解,老潘解释说,一个花篮一百元,都是台下看客送的,哪个女的看了顺眼,就多送几篮。请歌手喝一杯酒就是一百元,一杯茶40元。明显是在作弄钱,瞅了心疼。最后结帐时老潘付了3000多,差不多抵我家1月半的生活费,乖乖。后来想想,都是钱有来路的人,不这么花,怎么叫享受啊。
音乐声愈来愈大声的在我脑中荡徊、压迫。中间休息的空,耳朵里都有嗡嗡的声响。前段日子去厦门下了飞机,也是这般。原来以为是乘的飞机型号不好,现在知道了,在承受突破惯例音响赫兹的作用下,感觉是一样的。不舒服。不知怎么,就想起家中那柔柔的音乐来,衍迷的橘色光线,陷在沙发里聆听曼托瓦尼乐队的轻音乐无疑是一服令人舒畅的清凉。还有那在干净剔透茶杯里上下浮动的几叶青瓣,让我翩翩遐想思绪无尽。我喜欢这片寂静的世界,真的。
我曾经很向往热闹,认为只有在异常喧躁的环境才能找到自我,竭力宣泄愤世的心绪,认为只有在花钱的时候才能找到乐趣,找到享有的快乐。但这几年我发现与老潘等人渐行渐远,他们依旧如此,我却变了样。他们见了我都会说,看,我们的文学青年来了。我知道他们没有半点讥讽的意思,只是和我开了个自己也不介意的玩笑。我也知晓自己喜欢在文字中寻找属于自身的那份感动与真诚,尽管文字感动不了他人。
午夜12点,我拉着妻子的手离开了那里。告别时,老潘让我再考虑考虑,我说会考虑的,因为大家是朋友嘛。唠唠叨叨了几句,末了,老潘笑了笑,可以感觉他这笑里头有千般含义,我没说白。有些话,说白了反而就不好,还不如藏着捂着掖着不伤情面,这样对大家都好。
大门口临近处躺着一个似是拾荒的老头。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落在他那极其肮脏的棉被上。把伞撑起来,轻轻放在他的身上。雨越下越大,我就把外套脱下来,遮在妻子的头上。妻嗔怪我伞给了别人还是一拾荒老头。我微微笑,说,雨来的正是时候,不是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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