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终于再次伫立在你的面前。
我想,时间它到底是一把无情的利剑。追逆一年,你我近在咫尺,却叫一方木壁分作天上人间。只此一年光景,这溢满天涯的哀思,却又阻成为一方小小的坟莹,亦如你瘦屑盈弱的身影时时入梦,让我无时无刻地感受到你的挂牵。就在此时,你静静地躺着,可你依然知道我的到来,因为,我又触到你的气息。我只恨,上天怎么不肯再赋我一次,哪怕就一次!轻轻地将你的柔弱的身躯你的喜极的泪滴化入我的胸怀。
看,这四周竟是些密密丛丛的杂草,你可是喜净的人。我还常常忆起你年轻时描述别人家房前屋后杂物连连,形容某人衣物如桨,涕秽一把饭菜一撮的讥俏声情来。这些难能的活力与俏皮,之后只得在妹妹的性情之中去追寻了。
这一丛野蒿我是怎么也拨不去了,这该是那时我们烧火守夜的地方长出来的,想它是因了植物遣烬和着哀掉的泪水浸养出的精华之物了!
我不要这丛生的杂草!我不要这凄凄的坟莹!我只要你的梦和你的挂念包裹在一片四季芬芳的花的海洋!
可曾忆起我们的天堂?那个有关于梦和记忆的花园。
早春里,院墙四周的迎春花、七姐妹花纷纷拥拥,你将那白洁的野芍药移植进墙脚来,让它在四季夺目的月月红的衬映下越加地道骨仙风,正是满院子争奇斗艳,都一片蝶舞蜂飞的热闹繁华。还能记起,你在早春将那纤纤巧巧的天仙米粒儿撒浸进院坝石缝当中,待到长成觉得太过密实就隔三叉五地拨出一些,用清水洗净放开水里透过一遍,捞出来撒上些盐和酸水,那经搅拌过的肥肥嫩嫩的绿叶儿呵!原来我才知道,春天竟是可以用来吃的。
还跟去年时候一样,我都习惯于在傍晚时分走来这片树林边的草地上静静坐着,先是与你遥相对望,这时我们可以倾听彼此心泉流荡的声息,任风儿沙沙地从林中穿过,对面山头的夕阳正在缓缓坠落,松鼠们也都叽叽咕咕地串着回家了。
是的,我竟又一次地滴泪如雨了!毕竟此时,我也只是一个迷失的孩子,今天,还有谁能领我回家?
不远处一只小山雀踱步徘徊,不时小心翼翼地停下步来与我对望,然后静静地掩入草丛。
清晨起来,我又捡拾这一地的碎发,这几天我都把它们缠结起来塞进墙洞,只可惜城市生活不得不让它们都随了日常垃圾流离失所。记得外婆过世后你时把不小心从身上或是手上划剥脱落的皮肉放进嘴里咀嚼,也曾讥讽你的痴呆与谙傻,你却总是一本正经,说什么身体齿发源自父母,怎么可以随意抛撒。此时我才翻然悔悟,原来你是在嚼忆一种母爱的味道啊!至此我也总算明白,珍重我自己的生命也即是回报给天国的你以莫大的安慰!
我要走了,不得不回到那个本也不属于自己的处所,我明白为什么在你最后的那些日子里总是魂牵梦绕着一个地方,因为那就是你的娄子坝,那才是你光着脚丫子踩过的抛不开也舍不下的生生世世!
一样的石阶,一样的难舍与难离。又该绕过这个山拗了。
当我再次回过头来,岗上垂树亦然,那个瘦屑盈弱的身影呢?是谁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我却分明看见一张清瘦容颜之上轻轻渗落的泪滴渐渐凝成我心底最深最重的永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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