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蓑衣
蓑衣,褐色的,由棕丝做成的,是乡间以前最常见的雨衣。家中唯一的蓑衣挂在偏房的外墙上。本来是用来挡住风雨防止土墙的脱漏,后来就顺理成章一直挂在那儿,虽然起不了原先的作用,却是它最佳的栖居之处。
有一天,我仰望着,它是多么的高大,尽管静止不动,在我看来,是想飞了。
现在的雨天,人们不再使用,用塑料雨衣代替,轻便多了。
孤独地存在,却分外的耀眼,比起五颜六色的雨衣逊色不少,在我眼里,比任何东西有分量。
曾经穿过的蓑衣,现在是相当的陌生。陌生的它触及我的神经。如果我再穿上,从乡间的小路上走过,一定会引来惊讶不解的目光,甚至被认为是疯子,其实我愿意。
当我欲取下它,一伸手够不着,顺手拿来一根竹竿,一捅,尘土纷纷扬扬,尘土洒在我笔挺的西装上,眼睛也难逃厄运,用手一搓,眼睛禁不住流泪,其实我的心也在流。
再仰望,它依然高高地挂着,似乎在嘲笑我的笨拙。
我避而远之。
2、 火烘
火烘,冬天里一种最普通的取暖工具。
家里也只剩下一只了,是奶奶用过的,小时候的冬天早晨,经常装满火堆给奶奶送到床前,奶奶总是说:“乖孙子,过来和奶奶暖和暖和”。奶奶那慈祥的笑容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虽然奶奶已到天堂,那火烘却留了下来,闲置在杂货间。那是父亲的宝物,父亲几次端详着它,眼泪禁不住流下来,我知道他又睹物思人。
后来,父亲也老了,在外乡教书,用电烫取暖。去年父亲退休回老家,煮饭不用电,不用煤气,又烧柴火。父亲又拿出火烘,火烘又发挥余热。
春节回家,我向念小学的儿子介绍火烘,儿子又好奇又惊讶,拿着玩弄,父亲看到好象不大高兴。母亲又装满火堆,叫我儿子给他爷爷送去,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乖孙子,和爷爷一起暖和暖和。”他连蹦带跳地上床。我流出幸福地泪水。
3、 土砻
土砻是用来把稻谷蜕皮,让之变成米。我们家族有一座,放在祖厝的大厅,听长辈讲它一开始就放在哪儿,从来没有改变过。
祖厝要翻新,准备把厅堂改为老人的小小活动的地方,要不要保存它,意见发生分歧,它成为族人议论的焦点,争论不休。
后来,大家还是听了一小学生的意见,留着,并把其他的一些“老古董”也搬来,搞了一个小小的展厅,墙上由我负责整理一些家族的大事贴在上面,也够气派的。对这族人兴致特高,一位长期旅居海外堂亲回来,看罢,感慨万千,出钱把正座祖厝整修。
祖厝成为族人的活动中心,大家有空到哪走走,娱乐娱乐,不也快哉!
如今的土砻,不仅仅是一件旧物,光芒四射,永远活在子孙的心中。
4、 风鼓
风鼓是家中的庞然大物,只有在收割稻谷才用得着。现在老家改种茶叶,都没有种水稻,风鼓发挥不了作用。我和弟弟分家时是唯一没有分地公共财产,放在大厅孤寂无助。
采茶时节,弟弟来电。“哥哥,风鼓没有用,我用来制茶起火吧。”“不行,”
“书呆”,他狠狠甩下电话。
弟弟怎能理解我的特别情怀,它虽然很普通,是实行生产责任制那年从生产对分回来的。我决定回家看看。回到家,弟弟嬉皮笑脸地说:“我的一半已烧了,挺好使的,你的一半放在厅旁,要不要给我,给吧,我给你50元”。“你……”我不想再多说什么。
我细细打量这残局,拿起一块又一块的残片,抚摸着,一言不发,满腹心事。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的一半免费给你。”“这才是我的好哥哥,等一下我们来喝啤酒?”
我的心好痛,那有雅兴。
5、 木屐
朋友从远方来电,“是否有木屐。”
我一时难于回答。
回家问母亲,母亲说:“有是有,是你爷爷留下的。”
我想起爷爷,想起爷爷瘦小的身躯和浑厚的声音。
母亲说,依这样打几双。
接着,在厅堂点香,对着祖先磕头,不知她说什么。
木屐寄走。母亲把爷爷的木屐拿给我,说:“你好好保存。”
我不解其意。
当我写这篇短文时,我知道母亲用心良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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