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公社决定在大梁村修建一座水坝,要求每个生产大队组织一支建设“大兵团”,到大梁村进行大会战。参加修筑大坝的社员约有一千多人,其中有几十个像李昌庆这样的“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这些人常常被派在最苦最脏最危险的地方干活。大坝的坝基是土方垫起来的,人们在河床修两座间隔一百米的土坝基,再在两个坝基中间灌入泥浆,据称这种土坝非常坚固。大战一开始,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大梁村突然间涌来一千多人,村子顿时热闹起来。会战场面十分壮观,各大兵团分成“三班倒”,他们日夜奋战,争分夺秒,一切都为了赶进度。只见工地上挑土的挑土,灌浆的灌浆;有人叫喊着准备放炮,有人吆喝着给架子车让路。尤其是那些打夯的人,他们五个人抬一把笨重的大石夯,齐声唱起打夯歌;石夯一起一落,一步步夯实坝基上新垫的虚土,叫喊声响彻工地,昼夜不停。当河床靠上游的坝基达到规定的五十六米高度时,指挥部决定立即开始修筑下游土坝。第一座坝基的快速建成,大大地鼓舞了会战的广大社员,人们都为这种“人定胜天”的精神欢呼雀跃。正当人们准备移师下游继续奋战时,有人发现上面已经修好的土坝的右侧有一小股泥水往外直流,水是在垫好的土方与河床岩石之间的缝隙流出的。起初只是一股小水,但流水很快由小变大,总指挥部的指挥们马上意识到可能会发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危险,于是就迅速组织人力到大坝的内侧寻找漏洞。几十个人找了两个多小时,仍然找不到泄漏的地方,而坝基下面的透水已经像山洪暴发,奔流而出。这时有人看见坝基内侧靠中部的水面上形成一个流水漩涡,很显然,透水就发生在这里。总指挥立即命令人们扛麻袋找木杆,往漏水的地方填进去。李昌庆和十几个“五类”分子站在漩水涡边上往里插木杆子,其他人将装上土的麻袋往水里扔。坝上的人们像蚂蚁搬家一样,互相拥挤穿梭,乱作一团。但是,水上的漩涡越来越大,总指挥还没有来得及下令撤退,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漩涡跟前的坝基突然塌陷,土坝像变戏法似地将十几个拿杆子的人一齐吞进水洞里。工地上正劳动的社员顿时大乱,一齐向坝基两端跑去。一两分钟后,被陷进去的人又像羊拉屎似地一颗一颗从下面的水洞被冲了出来。岸上的人们一个一个地数到第十三个人时,再不见有人出来,这十三个侥幸全都活着,总指挥让各个兵团迅速清点人数,最终核实有十四人不见了。总指挥大声训斥道:“不对,怎么只有十三个人出来,重新核对!”他的话刚说完,只听岸上有人喊到:“又出来一个!又出来一个!”人们都向下面的出水洞望去,见到一具尸体被水冲出来。这是发生在透水塌陷的三十分种以后了。
事故发生后,各“大兵团”反复进行核对,最后证实共有十四人掉进水里,其中一死、十二伤,只有一个人完好无损,他就是李昌庆。几个人对他开玩笑说:“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他笑着回答:“我一个‘右’派能有啥后福?”
周里凭他在“文革”中的出色表现,已经混上县“革委会”副主任、县长的位子,成为全县第二号人物。那天,县“革委会”主任雷书记把周里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周县长,最近有一个重要的信号,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全国可能要恢复高考制度,上大学不再实行推荐制,还是要和过去一样进行考试。”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
雷书记继续说:“我们在这个位子上,一定要有很强的政治敏锐性。否则,会跟不上时代潮流的。邓小平他老人家一出来,有些政策肯定要变。所以,我说呀,你这个抓教育的县长,以前又是搞教育出身,应该把我县的教学质量认真抓一抓。不妨把那些下放到农村去的臭老九调回来,让他们发挥自己的专长。原来戴的什么帽子,现在还让他们戴着,这不影响他们从事教书工作嘛。”
“好,雷书记,我马上着手落实这项工作,请你放心。”
当天,周里把县教育局任彪局长叫来,将雷书记的一番话讲给他听。任局长觉得有点突然,问:“周县长,真有这事?”“真的。”“这真是一件大好事嘛,咱们早应该抓教学质量了。”周里讲话向来都不紧不慢,他沉思片刻后,对他说:“任局长呀,当领导的政治敏锐性就是比我们强,你看人家雷书记,早已嗅到国家要恢复高考制度的味道了。”“这是必然的,我们培养共产主义接班人,不能光靠推荐人才,还要有真才实学才行,你说是不是,周县长?”停了一会儿,周里说:“我分析呀,雷书记要调那些臭老九回县城不仅仅是这个意思。”“还有啥意思?”“今年他的女儿要上高中了,你想想,以后考大学就和古代中状元一样,中了的话一切都好办,中不上,工作也不好找。雷书记为他这个宝贝女儿想出这个办法,那是很自然的。”
“周县长想问题就是考虑得周到。”
“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好,等他的女儿一上高中,你就把那些真正有水平的老师安排给她上课,懂吗?”“没问题,没问题,周县长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把雷书记的事情办好了,自有你的好处,对不对?”“对对,那是肯定的。”稍停了一会儿,周里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似地对任局长说:“任局长,王澍和李昌庆两个人先不要调回来,让他们在农村呆着去,其他人你可以随便挑。这两个人的问题比较严重一些,懂吗?”“我懂啦。可是调回来的人的‘右’派帽子摘不摘?”“这个嘛,雷书记也说啦,先不要摘帽子。”“那他们戴上‘右’派帽子怎么教书?”“哎,任局长,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作废物再利用嘛,你不看看国外现在流行讲垃圾回收、变废为宝,那么人更应该变废为宝了,对不对?”任局长笑着说:“好好,周县长,你这个废物利用很有道理。”
几天后,十几个下放劳动改造的知识分子重新回到县中学,继续从事教学工作,唯有李昌庆和王澍没有调回来,他们仍然留在乡下劳动改造。后来,雷书记的女儿升高中,他向女儿一一问清给她带课的教师,发现其中没有李、王任何一人,心里很不高兴。他亲自打电话把教育局的任局长叫到办公室,问:“下放的老师都回城了?”“没有,只剩下两个人。”“他们是谁?”“王澍和李昌庆。”“为什么不调他们回来?”任局长不敢说是县长指定不让两人回来,而是自己承担了责任。他说:“雷书记,是这样的,这两个人原来的问题比较严重,我准备请示县‘革委会’以后,再按照你的意思去办。”雷书记见他很会说话,没有批评他,就对他说:“小任局长,他们是有问题,而且是政治问题,政治问题不要影响他们的业务工作,毛主[xi]说过,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我们要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工人去看待嘛,这些人虽然教书了,但他们的问题还在,右派的帽子还戴在他们的头上嘛,你怕啥?这就像孙悟空头上戴的紧箍咒一样,该念的时候要念,我们有办法管他们,对不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雷书记,明天我就去办好这件事。”“不,你今天就去办,而且要大胆地使用他们,让他们教重点班,把我们未来的接班人教好。”
大梁村的水库整整花了一千多人七个多月的劳动,完成了五万土方,却在一夜之间坝溃库亡,参加大会战的劳动兵团不得不宣布解散,社员们又各回各的村庄去了。李昌庆从坝上回来,继续与社员一起劳动。
这天,任局长来找他时,他正脖子上挂着粪斗子走在牛的前面,一把一把地往犁沟撒粪,和其他社员一起播种春麦。李昌庆见有人向他走来,认出是和他原来同在县中学教书的任彪。他感到有点意外,他知道他已经当上了教育局长,但不知他的来意。当年两人曾是同事,又是好朋友,而现在一个是局长,一个是抓粪的。见对方伸出手欲主动和他握手,李昌庆却尴尬地不愿伸手,面带愧色地说:“任局长,不好意思,你看我的手上都是粪。”任彪却不在乎是粪还是土,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昌庆,你辛苦了。”他一听这句话,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他回过头强忍了一会儿,没有流下眼泪。任彪把挂在他脖子上的粪斗子取下来,说:“这么大一个粪斗子,挂在你的脖子上能受得了吗?”他叹息说:“这有啥呢?我的脖子上经常挂石头呢,早已锻炼出来了。”他把脖子一偏,让他看脖子上勒出的一道道伤痕,说:“你看我现在的脖子多结实,都快成铜头铁脖子了。”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任彪言归正传,说:“昌庆,你放下这个活儿,赶快回去准备一下,跟我回中学。”他不解地问:“回去干啥,又要批斗我?”“不是,我是叫你回去教书的。”
李昌庆早盼着这一天能到来,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已经八年了,虽说不算快,却比他想象得要早。他问:“是不是政策又要变啦?”任彪说:“政策没有变,是县‘革委会’雷书记的意思,他让把下放到农村的老师都调回原学校继续教书。雷书记还特地点名让你和王澍务必回县中学,说你们是县里的人才。”李昌庆这才相信了,问道:“任局长,我啥时候报到?”“今天,现在就准备走。”“现在还不行,我不能马上就走。”“为什么?”“因为我一走牛就要停下来,耽误劳动。我得把上午这半天的活儿干完,等中午回去给队长告诉一声,这样他也能来得及安排别的人,你说对吧?”任彪见他还是从前的那股认真劲儿,也不强迫他,就说:“那好吧,昌庆,我先回到村子里等你。”
任彪是教师出身,也是个称职的教育局长,他热爱教育事业,关心教师。他为人处事不像李昌庆那样直来直去,而是非常机灵、随和,各方面关系都处理得很好。尤其是在上级面前,他很会来事,凡是领导交办的差事,他都亲自办理,随时汇报,深得领导的信任。当时,他从地里来到乐家,与乐峰、乐珠等家人见过面。乐珠本是他的老熟人,一见这位局长大驾光临,喜出望外。当听说他是来接李昌庆回学校教书时,乐珠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一阵子。哭罢,她起身为任局长准备午饭去了。
任彪和乐峰在炕上说着话。不一会儿,李昌庆劳动回来,大儿子李石收工后,也和父亲一前一后走进家门。任彪一见李石,惊奇地问:“哎,这是老几?都长这么高啦!”李石说了一声:“叔叔好。”然后走出窑洞,到外面去了。乐峰说:“这是老大石石。”他问:“上几年级?”乐峰摇了摇头,说:“小学没有毕业,就上不成学了,现在生产队劳动。”“为什么?”老头儿犹豫一会儿,说:“他也被打成反革命啦。”任彪非常吃惊地问:“什么?真有这事?”李昌庆和丈人便把李石如何被打成“小反革命”的经过一一讲给他听。他听完后,说:“这真是瞎胡闹,太不可思议了。”然后又问,“玉玉和岩岩呢?”乐峰说:“两个娃娃也都是五年级毕业,说是右派的子女不能上初中,都回来劳动一年了。”“任彪叹惜道:“哎,这些娃娃被耽误得太厉害了。大人怎么都好说,培养下一代是大事,我们绝不能再耽误孩子了。”然后又对李昌庆说:“昌庆,这次回学校后,让娃娃都到县中学念书,我做这个主。如果谁有意见找我的话,我去找雷书记说理,决不能误了娃娃。”
把王澍和李昌庆接回县中学后,任彪又指示校长安排二人带高一重点班的课程。两人一个是数学权威,一个是语文骨干,他自信这样的安排一定会使雷书记十分满意的。
重新在原中学教书以后,李昌庆要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想恢复党籍,过正常的党组织生活。当他提出这个要求时,校长回答说自己做不了主,必须请示县教育局。他来到教育局,直接去找任彪,对他说:“任局长,我能不能过组织生活?”他回答说:“这件事暂时不好办。”“为什么?”任彪解释说:“你不要急嘛,昌庆,这件事得慢慢来。再说,你们是一批人,又不是你一个人,到时候组织上会考虑这些问题的。”“任局长,我俩是老同事,对不对?尽管你当上了局长,我觉得我们还是朋友,你说话也不要跟我绕弯子。你就给我个明白话,我们这些人究竟能不能恢复党员的身份?”他发现李昌庆经过八年的劳动改造,艰苦磨砺,倔强的性格一点儿也没有变,说话办事还是那么直率。他只好对他实话实说:“昌庆,说句实话吧,暂时不好办,因为你们是经过县‘革委会’批准后开除党籍的。”他不服气地说:“开除我们得有个正当理由吧,而且也应该通知到本人,这些都做到了吗?到现在为止,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什么时间,在什么会议上将我开除党籍的!”“好,就算这些你都不知道,组织上没有做到,但是你已经八年没有交党费,也没有过组织生活,严格地说也算是退党了,对吧?”李昌庆一听这话,气就上来了,说:“哎,任局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能怪我自己吗?我们这些臭老九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这个教育局长也不知道?”任彪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怪他们,因为多少年来一直是暴风骤雨式的批斗,铺天盖地的革命,他们怎么能过上党组织生活?他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昌庆,这个谁不知道,我俩也不要争论了。说实话,我就是想给你办,恐怕也办不了。我的意思是,你目前先好好教书,别的事情不要考虑太多,等有机会,我们慢慢给你解决。”“为什么?”“是这样的,其一,你们是一大批人,属于上面的政策问题,要根据政治动向才能决定如何去处理。现在让你们回来教书,属于临时性的,反复性很大。其二,你们刚恢复教师工作,但‘右’派的帽子还没有摘掉,政治问题没有解决,其它问题就不好解决。其三,这次调你们回来,很大程度上属雷书记的个人意见,县‘革委会’并没有开会研究通过。所以说呀,昌庆,你应该和其他几个老师一样,先安安稳稳地工作,不要提太多意见。本来雷书记想给你们办些好事,最后你们返回来却把他搞得很为难。你好好琢磨一下,我讲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听了他的话,李昌庆才猛然醒悟过来,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宜提过多的要求,他对任彪说:“任局长,我明白了。我什么条件也不提,回去安心教书。”说罢正欲离开,任彪叫住他,低声说:“昌庆,雷书记的女儿在你教的班上,你平时要关心她的成绩,多给她辅导辅导,今年可能恢复高考,她明年就要毕业,时间很紧。雷书记是个大好人。”“这个没问题,我一定尽力而为地去教她。”
安排好王澍和李昌庆的工作,任彪亲自来到书记办公室汇报情况。雷书记问他:“他们的情绪和身体状况怎么样?”他说:“王澍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这么多年的折腾,看上去衰老了许多。他不但身体更弱了,头发也变白了不少。回来这几天好像又精神起来了。那个李昌庆似乎一点儿没有变,听说这几年把他整得够呛,可他还是那股牛劲儿,直率坦荡不说,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悲观情绪。我去大梁村见他时,他脖子上挂着个大粪斗子正在往地里抓粪呢,还开玩笑对我说他快锻炼成铜头铁脖子了。更可笑的是,他一回学校就想恢复党籍,我给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讲清当前的政治形势,他才同意暂时不提这些问题。”“我们现在缺的正是像李昌庆这样敢说敢当的人呀!不过,我想,这批人的问题迟早会得以妥善解决的。”
过些日子,全国开始拨乱反正,到处都在清理冤假错案,李昌庆和其他“右”派分子一样,政策得到落实,恢复原职,恢复党籍。他得到了补发八年的五千块钱工资。尽管他蒙冤多年,受尽折磨,但是,这一切都成为历史,事实证明他是无辜的。平反复职使李昌庆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使他对党更忠诚,对祖国、对人民更热爱。
然而,令李昌庆无法容忍的另一件事就是,类似周里那种靠打砸抢爬上去的人还留在原来的官位上。他想了很久,内心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决,于是决定去找县委雷书记。到了书记办公室门口,雷书记马上瞧见了门外的李昌庆,忙起身请他进去。雷书记原来就认识李昌庆,因为正是在他的精心教育辅导下,他的女儿最终考上了一所全国重点大学。为此,雷书记还亲自去他家当面对他表示感谢。坐下来后,书记问他:“李老师,有何吩咐?”他直截了当地说:“雷书记,我来向你反映一件事情。”“什么事?”“现在国家已经拨乱反正了,像周里这种人为什么还能留在他们的位子上,继续当他的官?”雷书记笑了一下,说:“李老师,这事好像不属于你管吧?”“当然不属于我管,我只是来向你汇报情况的嘛。周里是靠整人爬上去的,这一点雷书记是清楚的。如果让他继续当县长,我们这些臭老九的日子仍然不好过。下一次再整人,我和王澍这样的人又是首先倒霉的对象。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我们恐怕活不成了。所以,我说这是大事情,请雷书记多加考虑。”雷书记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愿多说话。他想了想,对他说:“李老师,你反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们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李昌庆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书记的办公室。
李昌庆为人坦诚,性格直率,一旦认准一件自以为是的事,他就一定要把它做到底。等了一段时间,他又去找雷书记,问他:“周里还能不能继续把县长当下去?”雷书记也直来直去,对他说:“说一句实话,李老师,这事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难道你没有向上反映的权利?”“有是有,我提供意见也只能供上面参考,决定权还在上面。”李昌庆一时不说话了。稍停一会儿,雷书记接着说:“李老师,不瞒你说,周里还有可能往上升呢!”“往哪儿升?”“替我的位子呀?”“那你呢?”“我要回我的陕南老家了。”李昌庆听罢,一下子愣住了,他觉得政治上的事真是莫名其妙。他叹了一口气,说:“哎,他要是当上县委书记,我们这些人肯定又没有好日子过了。”“不见得吧,哪有那么严重?”“真的,雷书记,周里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但无知可笑,而且心术极端不正。”“我说呀,李老师,你也不要太牛脾气了,有些事得过且过,不要太认真,太认真了自己吃亏。像周里,人家是县领导,你最好不要和他作对,你和他作对,他肯定要整你嘛,是不是?”“雷书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像周里这个人,我就是对他再好,他也会和我过意不去,我了解他。比如在六七年那年,就因为我们语文组的老师听了他的一节课,他自己在课堂上闹出许多笑话,我帮助他纠正错误,他就记仇了,反过来整我。你想想,当时我是组长,总不能不听老师的课吧?”“你不能这样单纯考虑问题。那个时候是全国大气候所迫,并不是只整你一个人嘛。”“但是,有一点很清楚,一开始整我,纯粹是周里从报复我引起的。真想不通,语文组数他水平最低,却数他往上爬得最快。”雷书记笑了笑,说:“这很自然,你们组的其他老师都是教学骨干,业务尖子,只有他教不了书,那只好当官了。你看《西游记》里的唐僧四众,徒弟每个人都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唐僧却只会诵经念佛,没有什么本事,但他能管住他们。谁要是不听话,他念起紧箍咒来,让谁也受不了。所以说,古往今来都一个样,要懂得顺应现实,明哲保身,凡事不必太认真。”“雷书记,你这样说,我就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但我要坚持向上反映,如果周里真当上县委书记,我就不再这儿干啦!”他说罢就要走,雷书记把他送出门,摇摇头,看着他走下楼梯。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1-2 19:51:03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齐森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