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关于四类分子的印象
六月的傍晚很美,风轻轻的从河边吹来,夹着稻花的香味。收工的人们急着往家赶,几个知青姐姐,她们在小溪里泡着脚,让清清的流水抚摸着她们疲劳的脚。不知道是谁家的几只大白鹅从小溪下游上来,见到这几个穿着花衣的漂亮姐姐,都兴奋的大叫起来,把几个漂亮姐姐吓得拔腿就跑,白鹅们就在后面伸长了脖子使劲追:救命啊,救命啊!姐姐们花容失色。
整个村子都充满了欢笑。大人们说:你们别跑就没事了。
这是个月儿弯弯的夜晚。
村里的晒场灯火通明。今晚上要开批斗会,生产队里有头猪不见了,一定是右派分子石华山在搞破坏,石华山是从州府下来的右派,不是他还会有谁对社会主义不满?
几个农宣会的人在台上大声控诉着右派分子的罪行,然后有贫农代表到台上忆苦思甜,台下,孩子们在满场跑,他们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的游戏。
这时,有民兵把俩个十来岁的男孩揪到会场,说是在厕所偷看女人被民兵抓了现场。
说,你们看到了什么?农宣会的人问那两个男孩。
男孩说:我们守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刚看到白白的屁股,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抓了。
很无辜的样子。
台下哄堂大笑
你们看,你们看,我们贫下中农的后代,被四类分子的毒气侵袭了。我们要坚决抓好阶级斗争。打到右派!打到石华山!!
口号响彻乡村的夜空。
石华山,跪下!向人民低头认罪。两个粗壮的民兵上去对着石华山的漆盖就是两脚,那个叫做右派的石华山扑通的就跪下了。小妹躲在妈妈身后,她看不懂这一切,她想到了阿爷打阿娘时手中的鞋子,和阿娘的哭叫。
孩子们,这就是阶级敌人,我们要确保我们的红色江山不变色,对阶级敌人决不能手软,孩子们,打呀!
有人大声喊。
于是便有孩子上前对阶级敌人石华山拳打脚踢。
小妹见到了一直没出声的右派石华山的眼角流下闪光的泪。象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挑着两颗星星。
石华山住着村里最破烂的房子,小妹不知道那是谁家的房子,反正那房子就没人住,泥土墙破落了,还裂着大嘴,顶上是茅草盖的,村里最穷的韦丽梅家都不住这样的房子。
石华山的老婆整天躺在床上,从没有见到她到生产队出工。石华山的大女儿十八岁了,比村里最漂亮的村长的女儿还漂亮。石华山的两个儿子和小妹在一个学校读书,老师经常要他们写大字报,说和右派分子石华山划清界限,他们的大字报用钢笔写的,贴在学校的宣传栏里。
小妹他们上学都要经过石华山的门前,他们在没有大孩子陪伴的时候,总是跑着过的,他们害怕那屋子阴阴沉沉的气氛和那个总是躺床上的石华山的老婆,他们曾经见过她,脸白的象个鬼,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扶着墙站在门口,就象漫画里的妖怪,会随时伸出那只枯萎的手来抓孩子吃掉。
那个女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石华山也很少有机会到生产队上工,他总是被拉去批斗,脖子上挂着个大大的牌子,写着:四类分子石华山。名字上打着红红的大叉叉。
对石华山的批斗在不断升级,他被拉到了大队的忆苦思甜大会上,大队的批斗会就多了很多四类分子,台前跪下一排呢。脖子上都挂着打了红叉叉的牌子。
石华山还被拉到县城批斗,这的四类分子就更多了,都排着长队还要戴着象装小猪仔的笼子似的高帽游街。
小妹问妈妈:为什么新社会还有这么多的坏蛋?而且越来越多啊?
妈妈赶忙捂住小妹的嘴:孩子,别乱说话!
小妹躲在妈妈怀里看着外面的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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