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刀疤其人月凉如水

发表于-2005年11月02日 下午5:13评论-2条

刀疤,挺吓人的名字。再看他样貌,也有点碜人。皮肤黑而粗糙,许是因为脸黑,看上去总象在生气,旁人就有些担心,一不小心会惹恼了他。这些还只能说明,刀疤不面善。最让人心生惧意的是他脸上的刀疤,从右眉一直拉到了下颌,象一条弯弯曲曲的蜈蚣。

熟悉刀疤的人却并不惧他。比如对面的阿婆,每天要叫十多次刀疤。灯线断了,叫刀疤修理,水龙头坏了,要刀疤换,菜刀不好使了,请刀疤磨一磨,临刀疤出门时,还要叫他在路上捎一把青菜。刀疤有求必,乐此不疲。

不明底细的人打听刀疤脸上那条刀疤的来历,却没人知道。不论任何人,在任何场合,只要问刀疤脸上的疤,他就唬的一下变了脸色,立马给你一个难堪。谁知道他这疤哪来的呢,老邻居们只知道他十七岁的时候,一个多月没着家,回来时,脸上就有了这条疤。

刀疤是个孤儿。三岁丧母,十二岁丧父。上有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平时却都没有什么亲戚来往。眼看着三十出头了,也有好心人给他作媒,但刀疤只有一间容身的平房,样子又长得有些凶神恶煞,姑娘们一看那架势掉头就走。对面的阿婆总是叹息,刀疤啊,就是坐牢害了呀,要不,跟小飞的事早成了,孩子都满地跑了。多好个孩子啊,没事去偷那个什么汽车电瓶干吗呀!

十年前,刀疤二十一岁。那时,他脸上没有疤,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大名许亚军。处了个女朋友叫小飞,笑起来俩酒窝,露两颗小虎牙,让人从心眼里喜欢她。谁也不知道刀疤撞了哪门子邪,偷了汽车修理店的一个电瓶。合该他倒霉,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联防队,刀疤做贼心虚,把自行车蹬得飞轮一般快。也许是他的反常引起了联防队的怀疑,追上前去一问,刀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再一搜,便搜着了自行车后架上的汽车电瓶。刚巧碰上严打的时候,刀疤判了三年刑。小飞第一次去看他,眼泪汪汪地提了不少水果和烟。刀疤低着头说,以后你别来,来了我也不见你了,趁着年轻,好看,你另外找个人吧,老实可靠,就好。说罢,也不等小飞开口,转身便走了。以后,小飞再来,他果真再也不见她。直到一年后,小飞带着新找的男朋友来监狱,刀疤郑重地握着小飞的男朋友的手,小飞是我的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祝你们幸福。小飞泪如雨下,哽咽着问他,你撞了哪门子邪?为什么要去偷个汽车电瓶呢?刀疤不语。

刀疤出狱后,一时找不到出路,便在街头摆上桌椅卖夜宵。生意好时,凌晨二三点钟还有人来喝酒点菜。旁边有个小理发店,刀疤困了,就找理发店的阿姗聊天。阿姗二十出头的年纪,来自农村山区,是个做老实生意的姑娘,圆圆的脸,带着农村姑娘特有的善良纯朴的笑意。没事的时候,阿姗也去帮刀疤收拾一下碗筷。时间久了,刀疤看阿姗的眼光渐渐不同了。只是,阿姗比自己小十多岁,还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一天,阿姗高兴地对刀疤说,我姐要来了,她要我把这店子给转了,再一起开一家大的理发店。听说她要搬走了,刀疤有些失落,又为她能有更好的发展感到高兴。

第二天,刀疤看到了阿姗的姐姐阿月。阿月比阿姗年长几岁,话语不多,手脚利索,很精明强干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阿姗的店子转让了,到了另一条街道开了个装修阔气的发廊。有次,刀疤特地去洗头,想看看阿姗,阿月说,阿姗回老家了。阿月很客气地招呼刀疤,亲自给他洗头,修脸。她的手指轻柔有力,偶尔和刀疤说几句话,不是太亲热,却也不至于冷场。比较起阿姗,她确实是成熟能干多了。

后来,刀疤又去找过阿姗,阿月笑着告诉他,阿姗不会再来了,家人给她介绍了男朋友,她去了广州。刀疤顿时失落。

以后,刀疤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卖夜宵。想慢慢地不再记起阿姗。

一次,他偶尔经过阿姗的发廊时,却发现门是紧关着的,难道阿月也走了吗?门口一个老头在卖槟榔,他说,阿月得罪了几个小流氓,店子砸了,人也被他们打伤了。

刀疤找到阿月时,她正在生火熬药,浓烟滚滚,她呛得喘不过气来。见到刀疤,她颇有些意外,执意要刀疤留下来吃饭。刀疤看到她的饭桌上有吃剩的青菜,蔫黄的叶子浸在汤汁里,显然,她的厨艺不怎么样。晚餐是刀疤主厨,一碟干锅烧肉,一碗粉丝肉末汤,再加上一把香油菠菜,阿月吃得胃口大开,直到锅里没饭了才不得不放下碗。刀疤看得心里直酸,一个单身女子,远走他乡,谋生不易啊。

刀疤给阿月做了一个星期饭菜,等阿月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让阿月仍旧去开门做生意。如果再来找有人找你麻烦,你让他到我刀疤这里来就行了。阿月半信半疑,却果真没有人再去找她麻烦。那几个小流氓去洗头,打着哈哈笑着,月姐,咱不打不相识。规规矩矩地掏腰包付钱。阿月也很爽快,没有收他们的钱,还一人送了一张贵宾卡。

经过这件事,阿月想,要在这个城市立足,还真需要有个男人帮衬。刀疤虽然难看点,但人实在,勤劳,还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他不露痕迹地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又不在阿月面前表功,可见,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人。

刀疤和阿月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阿月不再租房住,搬到了刀疤的老房子里,每天能吃上刀疤做的热饭热菜。刀疤的小窝里被阿月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精神体面多了。唯一让阿月不满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阿月问起刀疤脸上的疤痕和他偷汽车电瓶的往事,刀疤就会阴沉着脸,好几天不理睬人。

春去秋来,转眼三载。刀疤的儿子周岁了。夫妻俩商量请哪些客人来喝酒,名单定下来后,刀疤突然说,还有我大姐,是不是也请她过来。大姐?阿月迷惑了,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过有大姐,哪里冒出个大姐来了?

阿月第一次见到了刀疤的大姐。黑膛脸,大嗓门,小三角眼,看人有些斜斜的,不屑的样子。

晚上,客人走光了,孩子也睡着了。刀疤独自坐着发愣。阿月给他倒好水洗漱,叫了几次都没看到他出声。走过去一看,刀疤的眼里竟含着泪。

你知道我脸上这个疤怎么来的吗?他低沉地说,我去大姐家里,看到大姐的金项链,我只不过想看看,可我那当派出所所长的大姐夫说我偷东西,把我关起来了。我从窗台里跳出来,脸挂玻璃划破了,成了个刀疤脸。阿月第一次听刀疤说起这段缘故,心里一痛,也跟着落下泪来。刀疤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偷个汽车电瓶吗?我那当所长的大姐夫犯了案,被抓起来了。大姐家里的日子过得难啊,停电的时候,用不起蜡烛,两个外甥连作业都没法做。我看到别人家里停电的时候就用汽车电瓶照明,比灯泡还要敞亮。我就为了给大姐偷个汽车电瓶坐了三年牢。大姐说我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年时间,她从没有去看过我。

没关系,都过去了。阿月安慰他,我们有孩子,我会理发,你会烧菜,以后,我开发廊,你开饭店,会越过越好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孩子在睡梦中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刀疤看着孩子,脸色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他接过阿月递过来的脸帕洗了把脸,又摸了摸孩子熟睡中的小脸,笑容漾上了眉梢眼角,连脸上的刀疤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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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荆楚风铃点评:

刀疤是个好人,虽然面目可憎,但心地善良。

文章评论共[2]个
闻笛-评论

是啊 不要以外貌论人
  【李明霞 回复】::) [2005-11-3 9:44:55]
  【闻笛 回复】:xixi [2005-11-3 9:45:34]at:2005年11月02日 晚上9:26

远方风来-评论

小说的悬念设得好,让人很想看到完。
     能感觉到是有其事。
  【李明霞 回复】:谢谢风大哥手下留情,嘿嘿! [2005-11-4 15:29:09]at:2005年11月04日 中午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