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　事

天，闷热，人们祈盼地望着树梢，可树梢纹丝不动。太阳落山多时，但却没有把酷夏的溽热带走。还好没有那大火球当空烤着，总算能透过一丝空气。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街上溜跶，柏油路，正把经天积聚的热量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

朋友从南方来，想要看看本市的夜景，我看看乌蒙蒙，死闷闷的天空说：“等暑气消了再出去。”朋友说：“这算什么，在南方每天都像是在烤箱里，哪一天不比你这要热得多。”我看看他那无所谓的脸，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一路走来，沿途全是气拱门，上面写着“庆祝十六大圆满成功！”“人民代表大会，人民当家作主！”我心里想：“什么时候召开的人民代表大会，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呀，整天忙来忙去，竟对这么大的政治会议一点不知……”只见那红红“拱门”横穿马路，像一个巨大的拱桥，又像天边赤色的虹，煞是壮观，人们留意与否，都会看清那上面的字。

白天闷热了一天，街两旁的商家都及时地抓住商机，在夜间开门营业，因为谁也不会闷在家里，而放弃那霓虹闪烁的夜市。

朋友走得累了，刚巧对面是青年湖公园，我们就在湖边水榭里找了一个靠湖的位子，叫了几瓶啤酒，两盘最具东北特色的烤肉串，对着那万顷碧波，满池荷花，天南地北地谈起来。朋友虽说来我市才几天，但感触良多，什么“乱闯红灯”，尤其那三轮车，还有垃圾箱太少……朋友碍着情面，没有说更多，可我知道有许多事看是小事，其实代表着一方人的素质。我们俩南来北往的说了很多，喝着凉啤，更感觉到夜风习习，凉爽异常。朋友笑着说：“良辰、美景、赏心……”我知道了他省略的那两面个字的含义，他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那是朋友刚到时，前脚刚跨出火车站，就被出租车拦去了。朋友说出我的工作单位，那位司机一听他操南方口音，就迟疑地说，远是远了点，不过，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就给15元吧，少收你我元。朋友一听，千恩万谢地上了车。结果司机前街后街转了有十几分钟，然后七拐八拐地才把朋友送到我的单位。几天后，我去给朋友订票，两人只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朋友瞪大眼睛，那个傻样子，看了让人心酸。他足足站了有几分钟，脸由黄变红，由红变白，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听他愤愤地说完后，我“哈哈哈……”地笑弯了腰，就说：“谁让你想给我一个惊喜了，有得就有失，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嘛。还好，司机还没有把你拉到郊外再拉回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我知道那种被愚弄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受愚者始终不知道，那种被优待的幸福会永远甜蜜在心里，可一旦察觉就……良久，他那铁青的脸有一点转色，只见他的嘴上下嚅动了几次，那句骂人的话始终也没有抛出来，只一句“北方人素质太低……”我笑着说：“别太以偏概全。”这件事虽小，但一想到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却有损市人形象，我也十分生气。

说说笑笑中，不知不觉中我们喝了许多的酒，每次想到朋友被满街地转来转去的傻样子，就哑然失笑。朋友知道我在笑什么，就狠狠地瞪我，有时，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你不会也是这样子吧！”我知道他在和我开玩笑，就说：“我比那个司机还厉害几倍呢。”朋友张大的嘴，能塞进两个鸡蛋。人们总能把不愉快的事很快地忘掉，喝着说着，一阵急风夹着砂尘迎面打来，吹着树枝左右摇摆，风从水面吹过，打在后背上，我不禁抖了一下，“好冷！”朋友笑着说，“女人就是女人。过来，我的温胸借你用一下。”我啐了他一口，“谁稀罕……”我知道他是故意打趣。猛一抬头，才看到人们都闪的差不多了。仰头看天，一大团浓云从南向北滚来，原来我俩只顾谈笑，却没有看天。连说“不好，一场大雨眨眼就到了。”忙收拾东西，付了款，三步并作两步赶路。朋友牵着我的胳膊，以便我能加快步伐。零星的一两点大雨打在身上，凉凉的；风沙迷了眼睛，可脚下还是不敢怠慢，越是急的时候，越是找不到出租车，我嘟哝着，朋友说；“宁愿在雨中淋着，也决不坐出租车。”我暗笑“朋友是得了出租车恐怖症了。”我们先是快步走，最后，不得不大步快跑，还好，当大雨哗哗落下的时候，我俩刚好跑到x公司的一个雨搭下面。风一阵紧似一阵，刚刚的闷热一扫而去，透着路灯，看到豆大的雨斜斜地下着，像无数把利箭，由天空直射下来，或又弧状飞落，像天空散落的花雨……我单薄的短衫刚被雨水打了几下，现在又被风灌了许多凉气，我冷得直打抖嗦。朋友用双臂搂着我的肩，让我贴在他的胸前，立刻，一股温意涌进心头，想起了一句歌词“男人是树，女人是藤；男人是山，女人是水；男人是坚实的臂膀，……”我们谁也没说话，任大雨瓢泼，任冷风肆虐，我却觉得搂着我双肩的手，更紧了，而我温意更浓了。我有那么一刹那就想“但愿这雨，这风，永远进行下去……”

风狂雨大，我这儿却是避风的港湾。正忘情地即景，路上的气拱门被强风刮倒了，可能是哪儿漏气了。气拱门一下子就瘫倒在路上，刚刚还气势汹汹昂首在上，现在如果不是有绳子拴着，怕早给风吹得无影无踪。突来的大雨，每个人都没有准备，和我们一样，四下躲闪，刹时，刚刚还在路上散步、闲谈的人都狂奔而去，只有各式车辆，打着明亮的灯，像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路面。气拱门瘫痪在路上，刚好阻住了来往车辆。先是看到那些推着平板车的小商贩急急地赶家，有不少被拴气拱门的绳子绊住。我们离那个气拱门只有50米，虽然雨声掩盖了骂声，但还是能感受到。有一个人推东西太多，怎么也跃不过那条绳子，唯有把雨布披在货物上，那人只身在瀑雨中打着，这时，看见两个骑自行车的男女，他们把绳子高挑着，让那个推货车的人先过去，也把绳子放到地上，怕把别人给绊倒了。我看了朋友一眼，脸上有一丝笑意，什么也没说。朋友目视着马路，手紧紧地搂着我的双肩。这时路中心就更热闹了，来往的车都停在路上，车灯互相对视，半死不活的气拱门，在风的吹拂下，一鼓一鼓的，像青蛙鼓起的腮。有不少车正在费力的掉头，也有掉不了头的，在原地拚命地摁着喇叭……汽车低档所特有的呜呜声，司机探身出车窗外的吵骂声，大雨哗哗拍打地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整个街上，像搅成的一锅粥……朋友说：“这车要堵到明天了。”我有几次都想冲出去，朋友死死地搂着我，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路面。我正要发火，只见一个老者不知从哪儿过来的，他拚命地拉着气拱门，向路的一方拽着，但那个庞然大物还是纹丝不动，大雨依然如注，噼头盖脸地打在老者的身上，看他踉跄的脚步，我的朋友松开我的肩，想冲到雨水里。这时，只见，气拱门两侧大大小小的车门都打开，人们纷纷下车，有干部模样，有司机，有孩子，有女人……只几分钟，气拱门就被拉开了，那个贴着“人民当家作主！”的气拱门，被稳稳地抬到了安全地带，而那几个字，经雨水的洗刷，更鲜亮了。

半小时后，雨停了，路面湿湿的，微风里还蕴着刚才的雨意。我和朋友说：“走吧！”朋友说：“这场雨下得真好，真想让它下个不停，我好喜欢搂着你的感觉……”朋友仰首望天，兴奋地说：“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本文已被编辑[千山我独行]于2005-11-2　16:01:1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