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忠涛的诗歌
一、诗在呼唤一种回归,一种诗歌精神的回归。解读的开始,缘于一场时断时续的对话
他说:现在忽然发现我的脑子空了,一点诗意都没有了。
他说:我的诗歌很简单。我的诗观就是:寻找逝去很久的感动,完全抒发自己的内心。只要你能体会一种破碎之后、失恋之后、绝望之后疼痛,就能读懂我的诗——我的每一首诗歌都是我流着眼泪写出来的。
他说:我写诗歌的时候一般是把爱情看成是主线的。能看出来吗?每一个诗人都有一个诗的结,像海子有他自己的南方,而我也有我的南方,我一直称她做姐姐、或者梦,或者木头。所以说我的诗歌有特定的倾诉对象——那就是南方。不过我和海子又不同,我虽然有点绝望,有点孤独而疼痛,但我内心充满了对她的祝福。
他说:海子是对我影响很大,其实我的诗歌受到弋麦和顾城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他说:我喜欢他们那种没有人了解的疼痛和孤独。所以我总是默默无闻的写着自己的诗歌,我平时都不敢在别人面前说我会写诗,我害怕污辱了他们那些优秀的、抒情的诗心。所以我很小心地写着自己的心情,基本上活着的诗人没有给我一点影响,这说出来真让人觉得可悲——活着的人不能给我提供道路,死了的人反而能,这让人如何说呢?
我说:是时代浮躁功利的环境让我们已经远离了纯洁和伟大。
他说:是啊,这是一个人类的可悲,这是一个人类文明的可悲。我是失去信心了,知道我为什么不写诗了吧?这是让人绝望的时代——让抒情绝望的时代。
我说:嗯,有时认真想想也很沮丧的
——与忠涛的对话摘录
二、诗者的目的是面对平凡琐事不断进行内心的反省和探索,诗歌的风格绝不是精巧和对称一类,也并非痛苦和裸露一类,而是在想象力与诗歌灵感顺畅和谐的自如中,取得意味深长的、寓言般的效果。
心情:走向那存留我的青春的地方
在一个泪水的角色里,让你实现
自己幸福的梦想。让我独自一个人长久地
停留一阵风的温柔。可以把内心占领。
——《进入时间等待奇迹》
诗歌写作的道路越来越寂寞,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就是那么的纯粹。从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为界限,一种寻找内心所向往的、真正的幸福的写作,一种在追求人性光辉下的、关于生存、青春、幸福、梦想的写作,就这么一直在喧哗的文化市场边缘默默而孤独的坚持着。在这群怀抱纯真的诗歌信念、行行复行行的寻觅人群中,忠涛忠实、自觉的成为其中的一个。
麦子,汗水,血和老牛
是我活着的营养
我要用自己的骨头
伏在大地的乳峰上
种满生命和粮食
在河床的沉默上
粮食坚持着奔跑
奔向阳光的面孔
——《眼睛》
青春冲动带来浪漫主义的激情,经济唯上、物欲横流的时代,作为一个写作的人,不仅要保持心灵和创造的双重平静,固守自己纯真的精神家园,同时还关注着生命本真存在。忠涛初期的写作,“月光/从千年之外走来/抵达花开花落/渐次生出/一千年的苦难/一千年的水和黑夜/一万年的爱恨离愁/如果 上帝可以原谅我/穿透时光的概念/我将忘记你的唇/渐渐熟成/一株长满思念与风尘的/菩提/落满月光的抚摸/染尘埃”(《菩提》)尚可以看出上世纪80年代朦胧诗歌对他创作的影响,但他很快的就远离了朦胧诗歌的怀抱,在坚持人文主题的理想下,把诗歌写作从美学价值上关键性的转入心灵记录式的真诚写作。用独具个人感悟蕴含的诗歌表现,采用大量密集的意象和不拘一格的诗行,敏锐的捕捉情绪流动间一闪而过的灵光,诗歌语境和象征意象的巧妙整合,在充满不确定的、迷宫式的演绎下,洗练的语言里透视出凝重的生命体验和感知,运用通感构造的跳跃性昭显了诗歌审美张力,最终呈现出那郁郁无语的内心深处悄然绽放的、诗性的语言之花。
然而,生命是脆弱的、思念是遥远不可及的、生存是孤独的、流浪的道路是没有归途的、个人的痛苦历经时光的流逝依然孤立无助,然而作者依然坚信追求和前行的脚步最后能够淌过纵横交错的小河和幽暗无底的泥沼,走上阳光照耀的大道。
一颗充满诗意的心灵在路上,“走近种子的心灵/和庄稼一起呼吸/今夜/我游走于野外的寂静/不想回家/一任心灵指示/我要去的地方/既使遥远也不要紧”(《复活:谨以此诗献给我心爱的诗人——海子》)于是,诗歌的写作一发不可收拾,情感核心的裂变与语言锋芒的毕露构成了抒情的立场,全力表达着对幸福的极度渴求和倾诉,验证了诗人滋生浪漫主义冲动的内在心理动机,从而使诗歌保持了对人性的超越和提升。
三、一组关于在秋天的孤独中观望、思考、怀远、倾诉的诗歌,蕴含不尽。诗者一直在坚持不懈的思考与写作,风格渐渐走向成熟自如。
指向某个位置。灯盏。重复夜色之下
我脸孤独的轮廓。在生活中阅读
那些早已失去的脸穿过诗行露出来的
疼。让你可以触摸着一个诗人的手
直到黎明。
——《等待回归》
孤独的守望和深情倾诉的交织,是忠涛诗歌进入自然纯粹(透明)状态的常见模式。生活的迅疾、杂碎、混乱、绝望、祈求、缠绵、怀念……种种瞬间产生的感悟,透过慎密的语言结构,纯洁而天然的、极富浪漫气质的、智慧的洋溢出来,其中的炽热理想和真诚的信念,让读者在解读的过程里,感到一种心灵的颤栗。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作为一个苦吟的孤寂者,我不讳言忠涛曾经生活在海子“麦地诗歌”模式的阴影下,并由此追随着走进了苦涩又窘迫的现实。所以,他的诗歌创作是寂寞的精神追求,一个人的写作是孤独的。他渴望自己的求索,能在寻寻觅觅的长路上能够有人引导和同行,结果现实悲哀的注定了他的失望、无助与怆然。他只有在失落、迷惘、惆怅、感伤、悲哀与希望、未来幻想等剧烈冲突中坚韧的开拓着自己的世界:“我是最为痛苦的一代。我是被埋没的一代。/我是被挤压的一代。没有前辈给予帮助/照顾和提携。诗歌的出路在哪里呢。/我看不到光芒。是的,我看不到光芒。”(《我对诗歌是失望的》)
所幸的是,他没有绝望,也没有盲目的走向喧泄的极端,一如海子的幻灭,而是在内心深处咀嚼着命运中所有的细节,暗暗执着的思考自己的本身存在和诗歌最基本的立足之所,痛苦而坚毅的语言由此而出:“我们是自己的负荷。弯曲着寻找太阳。/在天空中强烈地寻找春天的味道/夏天的痕迹。然后:痴迷于写诗。抒情。”(《每个秋天都是最后一个秋天》)直接的抒情撞击心扉,深沉的思考撼动思索和探寻的目光。
置面孤独,忠涛并没有被磨蚀,突出困境的唯一选择就是坚信着自己的理念,坚持走自己的路:“保守的意志。相同的破碎。唯一的拥有。/过去被解散。一种总是明显的悲伤直等到/冬天结束。花朵上一种美好的声音丧失我的拥有/新的语言需要突破。那些缓缓的抒情让生命更加/强烈。向我证明活着的意义。”(《孤独的随想》)由此而来的意象选择,力求特别营造出孤独的氛围,白描和直接的抒情调动、渲染出一种不屈不挠的昂扬激情,背水一战的胸襟和绝决,肆无忌惮的突破内心自我煎熬的痛苦,让人在他那特别感情的浪涛中深深地受到感染,犹如一次生命的体验,从而再一次证明了“世界上最有力的人,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莫里哀)
秋天来了。诗歌和声带同时沉默。
我留在春天的爱情再也回不来了
只好缄默。只好各自收拾
自己的破碎和泪水
各奔西东。
我已经习惯秋天了。又不得不在秋天
想到果实和时间,想到青春和破碎
痛不欲生时偶尔写诗。
——《我不是诗人但我写诗》
四、“姐姐 我被一个词卡住喉咙/黄昏下降 我孤独地站在/你知道的地方/一如从前”火热的激情裹着淡淡的忧伤,读你的诗歌总有一些说不出的苍凉。
从“姐姐。七月四日。我看见一朵花/热烈而平静地开放。而我孤独地看着/那朵花扎疼我的内心。让我思念并/以祝福行走。”(《姐姐,写给你的生日快乐》)到“放开那一匹思念的马。包括我的。让他们/踏碎黑夜像一道无法缝合的伤口/在你的眼中成为文字的另一种天空/焚烧时间。”(《姐姐,夜里想你的一种幻觉》)再到“姐姐。下次雨季的到来会让我的手掌开满花朵/脸庞隐在泪水里面。你空旷的背影充满宿命的/斑点让我疼痛难忍。”(《雨水或者雨季》)南方意象是他生命的一个符号和延续,深刻的烙印进了他写作的意念,在他许多首诗中都不同程度地呈现着那份感情,那份眷恋,那份牵挂……
忠涛把整个生命都熔铸进了这个隐喻之中,并持续地激发着他的思索和探寻,在竭尽所能的试图里,以期最后达到完成诗本体的终结。他的诗歌感悟是处于本能的自觉,而诗歌写作一如既往地坚持着对远方的倾诉。
怀抱对远方的思念,反复的咏叹着对南方、梦、姐姐、木头为意象的一系列寄托深沉、寓意一体的深情诗歌,在忠涛勤奋的创作中占了很大分量,并以推心置腹的情感抒发、细节叙述语言的诗化,将思辨、印象、感觉、情感、情绪、心态、意识、语境、氛围多层次、多侧面、多角度的融为一体,语言的审美力度和情感的累积厚度,精心地营造出一个颇具特色的诗歌文本,从现代诗歌的发展取向中刻画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独具特色的道路:即单纯性质的、青春写作的、美丽朴素的抒情格调。
五、结语:写作无论采取什么姿态,其潜在的愿望总是不仅要写,还要像自己写的那样去生活,不想与别人争论诗歌。
诗歌高于灵魂。胜过一切没有意义的
辨论。我的眼睛是雨水下的二个花蕾
旷野中擦着风风就闪闪发光。
……
在阳光以上。我的美好永不失去。
我以诗歌为一切飞翔的基础
以文字的名义飞翔自己的缺少。
——《不想与别人争论诗歌》
忠涛的诗歌确实是一种孤独的、疼痛的抒情,笔下纯净的意象和不拘一格的语言形式也是具体明晰的,诗行流畅而不浅薄,情感奔涌而不泛滥。在解读的过程里,时不时地可以明确的领会到他独具匠心的苦心追求。但是,也无可讳言,他的笔触依然因为年轻的阅历和思考的力度不足,而显得诗歌缺乏深邃的意蕴,诗歌的构思上略显凝炼不够,题材的视界尚且拘束。虽然诗行间随时有令人眼睛一亮的地方,却不能在整体上形成骤然冲击读者心灵的巨大爆发力,从而稍嫌后劲不足。
诗途遥迢,走动一生不仅仅意味着独立思考和写作,而且需要具备挑战命运的傲然独行精神,拒绝平庸的坚毅不拔。对此,忠涛是有明确的认识和不惧历经炼狱而蜕变的意识的,为了保持他那灵魂的纯洁和完整,他冷峻不屈的承诺:“独自出没。聚集四散的风声。仰面/看见天空步入乡村最疼的地带/以及用诗歌照耀自己和梦想的马匹/用盐,用粮食,用生活和时间里的落叶。”(《秋歌》)
忠涛最后说:“我相信只要好好活着,我便是一首好诗。”对此,我将深信不疑。
走动一生,当一切安静下来以后,诗歌依然守护着我们真诚而纯洁的精神家园。对此,我也深信不疑。
二oo五年十月二十九日凌晨四点于云南秋雨山间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5-11-1 20:07:0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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