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完小夜班走出医院走在街上，深秋的残月把寒光泄在我的身上，我扎紧了丝巾，扣紧了上衣领上的纽扣。秋天的温差太大，白天的中午吃火锅时还脱了衣，出了汗，现在却已寒气袭人。应该十分钟可以走回温暖的家，于是，我沿着棱湖路加快了脚步，走得快了，身子比走出医院大门时暖和了不少。

棱湖路一边是邻次栉比的高楼，一边是水天一色的棱湖，半边街和露天公园，这些年为这座城市增加了无穷魅力，也充分提高了城市在全国乃至全球的知名度。有人说，城市的知名度，是一座城市的灵魂。在改革开放的今天，知名度对于人、家、村落、公寓、街区、社区、……，都有了一定的经济价值。

湖边的石阶上，朦胧的月光下，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渐渐进入我的视野。小女孩约有十一、二岁，月光披在她那红色的略显单薄的夹克衫上，在夜深人静的秋夜里，很是显眼。女孩子独自一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冰石上，面对湖水，双手托腮，仰望天空，流露出十分投入的样子。待走近时，不见女孩感觉身边有人走来的反映，使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医师的职业本能，使我停下了脚步。脑子里一个不祥之念一闪而过，这女孩子要跳湖？或者是个大脑出了问题的病人？我动了侧隐之心，如果她需要帮助，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积德行善，是古老的《中医学》的崇高意境，精神疗法也起源于中医。

我站在小女孩的背后，跺了跺脚，女孩才回过头来看我。

“嗨！小姑娘，你在干什么？”我冲着回头看我的小姑娘微笑的问道，小姑娘没有笑。

“看天，看天上的月亮。”小姑娘十分认真地说。

“今晚又不是圆月，有什么好看的！夜深了，小姑娘，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我越发奇怪起来。

“我看月亮，是在找我爸。妈妈说，我爸“登仙”了，“登仙”就是登天成仙的意思，我问过我的同学。我想我爸，我睡觉时梦见了我爸，他在月亮上，醒了我爸就不见了，才从家里开门跑出来看月亮，今晚我一定能见到我爸！我爸在月亮上。”看情景，小姑娘没有撒谎，大脑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我的心便踏实了不少。我决定送她回家，搞清她爸究竞怎么了。我们这里的民间，把一生善良厚道的人去世，称之为“登仙”了，这孩子她爸可能已经死了，她妈没有给她讲清楚。

我伸手抓起小女孩的手，使她站了起来。小女孩的手冰凉冰冷，使我联想起冰雪之夜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对小女孩说：“今晚月亮不圆，你看不见你爸。只有月亮圆了，你才能看得见你爸。孩子，阿姨送你回家，外面冷，你爸也希望你现在就回家睡觉，走吧，好吗？”我沉浸在自已所编的童话里。

“阿姨，哪我爸在月亮上不要睡觉吗？他不冷吗？”小女孩天真地问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想了想才说：“你爸太困了，他盖了被子，睡着了。所以，你看不到你爸爸。”

“阿姨，那我爸什么时候能睡醒呀？我要在这里等他，行吗？”小女孩不愿回家。

小女孩大概感到了深秋的寒意，她用双手抱起了肩膀，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我。我担心孩子着凉会感冒，便脱下上衣外套，给孩子披上，又蹲下来对孩子说：“你爸要睡到天亮才会醒，你也回家睡觉吧，听话才是好孩子，你妈在家会当心你的，快回家，好吗。”

小女孩又说：“我妈睡着了，我才偷着出来的。我妈要是知道，她不会让我出门。”

我终于猜出了这孩子深夜跑出家门的一些原因，鼻子有点发酸，越发同情起这可怜的孩子。

我用劲抱起了孩子。小女孩再次仰头看着残月，她是多么希望看到她的爸爸。我再次问她，“你知道你的家住在那幢楼吗？”

“知道。”她用手指了指。我把脸贴在她的小脸上，她摸了我的头发，她说我的头发白了，她天真地笑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到一幢楼前，她说她家在这五楼。我把她放下来，牵着她的小手，让她带我上楼，她走得很快，楼梯跺得“噔噔”响。

楼道有感应路灯，她上了五楼，拿锁匙开门。我用手敲了敲门，我想见见她的家人，妈妈或者奶奶，她说不能敲门，她妈会打她。多精明的孩子，这么小，一个小精灵！

当她把门打开时，她妈就开了灯，已下床穿衣。她妈显得十分吃惊。

她是听到敲门声才醒的，女儿出现在她面前，她愕然。又见到后面跟着我，她仿佛是在梦中。

我自我介绍说：“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个医师，刚下班。你的孩子深夜坐在湖边看月亮，是我见到把她送回来的。”我又笑着解释说：“这孩子可能是想她爸爸，你不要怪她，更不能打她。”

小女孩的妈妈看看床头柜上的石英钟，十二点半，她揉了揉眼睛，眼里涌出了泪水。小女孩去了卫生间出来之后，就一声不吭地钻进她的小床被子里，把头埋进了被子。

她妈走到厅里，把房门关了，请我坐下，并连声说：“谢谢您，太感谢您了，您真是好人。”

我问道：“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又说了湖边的情景。

她妈真诚地告诉我：“他爸爸是个台商，我们同住后便有了孩子，这孩子一岁后，他爸回了台湾，从始没了音讯。就留下了这套房子和这个孩子。孩子已上小学三年级，总天问我她爸爸在哪里，我就说些“登仙”、在月亮上的气话，没想到这孩子会当真。我也没办法，才这样说。你别怪我是个坏女人，我现在在一家大酒店洗碗，靠自已的双手一定要把孩子养大。今天我很累，不到十点就睡了，我看孩子也睡了，没想到她会跑出去。可能是儿童动化片看多了。……”

我看着她说得泪流满面，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安慰她。我走了，她把我送到了一楼出楼道的院子，反复说着谢谢。我告诉她，有时间来看她的女儿。她显得很激动，和我握手时，眼睛还在流泪，手在不停地发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