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咚咚”的敲门声打乱了我的思绪,心里本能地产生一种反感。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是我写作的最佳时间,谁和我过不去?不愿挪动那个临窗的位置,一直以来,我喜欢这样坐着,一窗阳光,在阳光下写作。
不可能是推销产品的人,我已经相当熟悉他们在敲三下门之后没有反应,那些人一定会走的。可会是谁呢?怪事!烦事!小说的人物全部没有了,我试图拼凑刚才出现的情景,脑海一片空白。我把一股怒气全发泄在门外的人。
小诺?她是最了解我,竟然会这个时候拜访我,并且以前都会先打个电话通知我的。
“你,知道后果吗?”
小诺完全没有注意我的表情,直扑过来,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你应当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打扰我。”
“自然。但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猜猜看嘛!”
“地球还照样转,人类还快乐地活着。”
“你的小说《越位》准备付印了,刚才出版社的老张给我电话。”小诺从提包拿出一份传真,证明她说的话不假。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现在,你打乱了我的写作。”
小诺咬着嘴唇,“你,总是这样。”
“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我转过身说。事实上只有生气的时候,小诺才是最可爱的,然后我会使出本领哄她开心,似乎这样的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小说又可以下笔如泉涌了。
春天在小说《越位》完笔之后来了,也就是说,一个冬季我是躲在自己的房间不分冷暖坚持下来的。“春天真是一个好季节!”特别是在这个小城镇,有点城市的味道,但更多是农村原始的风味。当初选择这个地方安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且选择一个临窗的房子。这样,累了,外面的一景一物就是最美的风景。行人的匆匆脚步,担着收破烂的老人摇着铃铛,甚至有泼妇站在街头对骂,实在是我笔下丰富的人物。
决定写《越位》是很久以前的事。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总是在清醒与糊涂之间摇摆。清醒地看世界不好,这样会太痛苦,死亡就成了不可避免的选择,像海子;糊涂地看世界不好,这样会太麻木,连什么是死也忘记。我走过错位的道路,那个球进了,但是裁判说那是“越位”。毕业前的一段时间,矛盾的心理一直在作怪,结果工作无着落时,选择了考公务员。知道我的人,最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所以他们对此表示不理解,并且断言不出两个月我会辞职。“我们下个赌注怎么样?”起哄的人都站在他一边,其实也不奇怪,我的确不适合呆在机关。
赌注不是很特别,谁输了谁钻桌子,那是我小时候和哥哥打赌最常用的,可是谁会想到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性命,扔下一个大嫂和侄子呢。我在县委宣传部呆了四年,这是一场马拉松式的战斗。结果自然是我赢了,从他们的眼神中,我也看出自己不平凡。只有我自己明白,当爱好遇到生存时,我们必须向生存靠近,并且这四年里我学会了许多,官场是最能锻炼一个人的,这是我最宝贵的经验总结。
直到遇到小诺,我才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官场是一潭死水,在我差不多磨去了锐气,小诺可以说把我从死亡中挽救过来。面对那些公文,我心里已经十分讨厌,但看到部长念着我的演讲稿,并且掌声不断,心里的虚荣心也得到满足。这虚荣心是不是坏事,似乎没有标准,但至少是支撑我在机关呆下去的原因。
“你应该出书,以你的文笔。”小诺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小诺是谁?在我认识她之前,是一个高材生,北师大毕业,自愿来到这个小城镇教书,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十分奇怪。一个在北京呆了六年的人,竟然能适应偏僻环境。在我认识之后,不久我们便同居。然而,关系好像不是很牢固,如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你是我的唯一的……”。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相遇,然后她打开我大学四年写的东西,看完之后,说:“我可以做你的经纪人,可以赚一大笔钱的。”
因为这句话,我选择了辞职。部长很惋惜地说:“你很有发展前途的,上个星期我刚和几位副部长讨论,准备提你做秘书长。”等了四年,时间不是很长,按照一般的程序来说,可是我终于没有坚持住,更大的发展空间在等待着我。
“喂,你一定不爱我,是吗?”小诺歪着头,神秘的样子。
“怎么?你认为呢?”我刚要拿起笔,准备接下刚才断开的思路。
“我觉得是,因为那个兰儿不是经常出现吗?”小诺知道的很多,连我没有认识之前的兰儿也知道。
“蓝颜知己。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小诺从来没有见过兰儿,只在照片左瞧右看之后认定兰儿是我的以前女朋友。
“那我是什么?”小诺在厨房里敲敲打打,一定是弄我最喜欢的日本豆腐。单凭这项手艺,讨小诺做老婆就值得。
“你认为,或者你希望是什么。”
“我想听听你的。”
“你是我的一杯茶。”
“这是不公平的,我想做红颜知己。”好几次,小诺流露出结婚的念头,我一直以《越位》作挡箭牌。
“平平淡淡很好,倒一杯是一杯。如果你喜欢啤酒,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个时候,发现肚子有点饿了,“菜好了,可以吃饭了。”小诺在厨房喊着。
老张亲自来我电话,带来的消息不错。在看完以前的东西,决定再出一本散文集,名字叫《爱是一碗凉茶》。因为这个名字,我一口答应下来。世界上的知音很少,或者说没有,而老张能从我大量的散文中取出这么一个好名字,可见他是一个不错的编辑。
“估计四月份就可以出版了,你写个序言吧。”老张最后说。
“什么时候交给你?”
“尽快吧,我们也在赶紧把你的事准备好。”
“行!”
我突然记起今天是兰儿的生日,是喜是悲,排山倒海的影子仿佛要把我冲走。三年前,兰儿被病魔夺走,是先天性心脏病,根本无法救治。一个人,从来没有因为爱的人,并且不能给予任何的帮助更痛苦。我以前的文字,都是写给兰儿的,但那些文字不能换来钱,不能给她治病。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用处,人已经化为尘土。
我已经不能为她做点什么了,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人必然的命运。
而小诺呢?那个有亿万家产富商的女儿,会一辈子跟着我吗?
我不断地和小诺碰杯,尽管她一直在旁边说:“求求你别喝了,喝酒对你的身体不好!”没有用的,小诺陪着我喝,然后总是小诺先醉倒,只有一次例外。
“你刚才说喜欢我,嘻嘻——”小诺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怎么可能?一定是我在说梦话,或者酒后胡言。”我也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并且做出难以相信的样子。
“反正我知道。你装糊涂,我清楚你说的。”
也许是,只不过我喜欢把自己隐藏,或者说不喜欢用山盟海誓许下毫无意义的诺言来哄小诺开心。茶,应该淡品,爱也一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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