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梦神没有眷顾，第一次，我的头脑透明得像水晶，混乱得像海啸来临时的天空。眼睁睁望着旭日的东升……西沉……我用了整整一天来打扮自己,可到了最后，我还是把所有的妆卸了。我想，我还是以最真实的自己去见他吧。好容易盼到月上梢头，我离开那个键盘，轻轻那走出了别墅。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蔚蓝的海是那么宁静，细浪温柔地亲吻着月光下洁白的沙滩，一只美丽的小海鸥正站在那块礁石上，朝我不住地点着头。我光着脚丫，轻轻踩在暖暖的沙地上，想起了几天前在网上与他相知、相戏、相惜——

一天清晨，我刚起床，就见他在网上。他提出要看看我未经打扮的样子，我说，我没装视频；他说想听听我的声音，我说没电话，更重要的是，我是哑女，不会说话。他当然不相信我是哑女，他说，他尊重我，不强求我。他又问我吃东西没，我说我连水都没喝过。他生气了，叫我快吃东西去，否则不理我了。后来，他笑着说他新研究出一中新型饮品，问我要不要。

“是什么？”

“是‘仙剑’牌爱情营养液，”他说，“小心哦，喝下它，你心里眼里从此就只有我，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想我早已喝过了。”我说的是心里话。

还有一天早晨，他问：“梦见我了吗？”

“有啊，我梦见一只大猩猩张开双臂，对我说：‘我要化做童话里你爱的天使，永远守护你！’呵呵……”我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过去。

“是吗？大猩猩可没我帅哦！”他也发了个“偷笑”的表情过来，接着说：“如果你不嫌弃大猩猩，那我就变大猩猩好了。”

“然后呢？然后带我逃回原始森林去，对吗？”我继续开着玩笑。

“好啊！可是原始森林不如森林公园，我们去森林公园吧！”

“还是来我这海边吧。”

……

（六）

近了，近了！500米……300米……100米……（顾不得脚下的刺痛，我拼尽全力朝他奔去！）……50米……30米……（他除了更高大，更稳健，几乎没变。尤其是那双大黑眼睛，盛满了爱恋和甜蜜，那是我几千几百回梦里见到的啊！）……10米……5米……（像梦里那样，他冲上来，张开了双臂。）……3米……1米……我止住了前进的脚步，月下老人在后面悄悄推了我一把，我跌跌撞撞扑进了他的怀抱。这是我渴望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怀抱啊！我清楚地听到他心跳。在他的怀抱里，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念头：“要是能死在他的怀抱里该有多好！”他在我耳边深情地呼唤着：“宝贝，别松手，我的怀抱永远是你最温暖最宁静的港湾！”忽然，我触电般弹开了，因为，我看见了他身后那双泪眼。那位海滩上的姑娘，已经变成了一树带雨的梨花。月下老人站在她身边，正拉着她的手。老人挥一挥他宽大的衣袖，宁静的海面上出现了海市蜃楼般的画面。于是，我所以的经历，所有的委屈都呈现在眼前。

老人向那位姑娘深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是你……”

“爸爸……”她身后传来了令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小姑娘，她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此刻，那眼里满是恐惧和无助……

像那个晚上一样，宁静的海面又起风暴了。我忽然明白了，我们的故事太美，无法在这世上生存。我深情地凝视着那个让我永生永世无法淡忘，却又缘薄如斯的男人。他正愣在那儿，像被定了身。我缓缓后退着，退着，最后把自己扔进了冷冷的大海。在蔚蓝的海水中，我的双腿慢慢变回了柔软美丽的尾巴。在苍凉的月光下，我那玫瑰色的肌肤渐渐褪色，泪水滴落处，渐渐变得透明……“小公主！”“小人鱼！”“宝贝！”……有无数声音忽远忽近在我耳边萦绕，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妈妈，醒醒！送你一条美人鱼！”儿子站在床前，甜甜地笑着。他摊开手心，是一条不哪来的玫瑰色的小人鱼玩具。枕边那本翻开的《安徒生童话》已泪迹斑斑，书中那美人鱼的脸上，还有一颗硕大的泪珠在滚动着。我摸摸胸口，像被什么扎过似的……

[a面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