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惊喜地拉着平的手,把她们让进了院子,这是一个宽敞整洁的院落,从外到内,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屋里更是一尘不染,虽然没有什么家具,但摆设齐整,可以看出莲是一个勤快和持家的好手。
“过来了,呵呵”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富有磁性地响起,正在四下打量的平,侧过头来一看,是一个三、四十岁,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挑开门帘,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漾着一脸安静的笑。
“坐吧,”他热情地招呼着,看着他那干练利落的样子,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跃上平的心头:她知道这就是莲姐的丈夫,她在心里感叹莲姐的命真好,这个叫军安的男人,可比猥琐的老槽强百倍啊!听莲姐说,当年他只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弟兄们又多,才错过了婚嫁的年龄,如果那两个畜生,给自己找个像军安一样的男人,她也不会这样痛苦啊!
“你们的家真好啊!”平由衷地赞叹着,其实她这个“好”里,包含更多的是对军安的赞美。
莲和军安望望平婆婆不自然的脸色,忙接过话说:“好啥啊,都一样的。刚扒挠出一个窝,你看,屋里撂棍打不着呢(意思是穷的没有什么东西)。只要你和老槽好好干,比我们还好呢……”
婆婆坐了一会儿,感觉她的存在,使大家都很尴尬的,就反复叮嘱着莲两口子,要好好照看平,就回去了。
三个人坐下,边看电视,边聊着,是那样投机那样随意,平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了,到吃午饭时,婆婆来接她,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到了晚上,忙了一天的老槽躺下时,她本来已经有点理解他了——为了这个家,每天累死累活地干活,可是一想起军安那清爽耐看的模样,她就又开始厌恶起这个一身臭汗的男人了,她就更加痛恨那两个畜生,糟蹋了自己不说,还把她的一生,葬送给这个丝毫不能给她激情的老男人了。秀表姐呢?此刻她在哪里?那个买走她的男人,她称心么?如今两姐妹是谁也顾不上谁了。
以后的日子里,她不愿意呆在那个冷清凌乱的家,别的人家她又不熟悉,加上语言交流的困难,她就从来不去别人家玩,只要一吃过饭就去莲家,几乎一天都守在她家。由于近来她明显地变乖了,回来有时还会主动地和家人说句话,桶里没水时,她还会去打水,见地脏了,拿起扫帚扫一扫,一家人乐的眉开眼笑的,都认为是莲从中调和的功劳,所以她再去莲家时,婆婆也就放心地任其自由了。
已经是深秋了,麦子播种完了,地里没什么活,正是农闲时候,安也和其他男人一起每天出去干点活,两个姐妹相陪着用家乡话交谈着,唧唧呱呱地倒也很开心的。莲发现平原来是个爱说爱唱、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啊。她很可怜这个和自己当年一样苦命的妹子,真想让她逃离这个苦海,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是啊,她又能帮她什么?钱么?自家也是紧巴紧的,哪有那闲钱给她做路费呢?再说即便是有,她走了,老槽还不是朝她要人么?自己是在这里扎了根了,这辈子走不了了,不说别的,一双孩子就抛不下的,庄上的乡邻,可怎样看她的吃里扒外啊!那样的话,她在这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想前想后,她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好好地对待平,让她在自己这里,体会到亲人的温情罢了。因为也只有她,才是平可以真心依赖的最亲近的人了。
平也真是把莲姐家当做娘家一样,尽管她拼命地说服自己,把老槽的家当家,把老槽当自己的男人,可是却怎么也没有那种意识,18岁的年纪,虽然说不出理想的丈夫是什么样,但起码不是他老槽这样的啊。
要说老槽也真能干,每天天还没亮,他就披着晨霜走了,晚上天黑透了,他才顶着夜雾回来了,两头不见光地累的要死,他却什么都不舍得买,回来还给平买回一些点心和日用品。可是她却真的没法容忍,他身上那么多的缺点。就像那天夜里,老槽出去小解,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他光脚在雨地里,噼噼啪啪地踩着雨水的声音传来,平感觉那双又脏又臭的脚,正踩在她心上一样难受,就厌恶地皱着眉头,嘟着嘴巴生气了。
老槽又踩着泥水回来了,脚都没擦,摔巴摔巴就上了床,把平气的火冒三丈,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难怪老槽脸黑,原来他从来都不洗脸啊,每天不是平逼着他,他会一辈子都不洗的,他总说:“咱庄户人没那么多穷讲究的。”
哎,怎么遇上这么个窝囊透顶的男人啊!
有一天晚上老槽回来后,黑丧着脸,没有和平说话,这可是奇怪啊,往常一见平,就嘿嘿地笑着,喜欢的很,熬了38年,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陪自己了,能不喜出望外么?
“咋了?”平在灯下沉着脸,冷冷地问他。
“都怪你,”老槽仍然扳着脸子,“非让我穿那啥裤衩子啊!”
“穿了咋的?”平不解,“总比你不穿好吧?”
“快把我绷死了,一天干活都不能蹲呢”老槽气呼呼地数落着。
平可真是不可思议了。来后好多天,她才知道老槽竟然从不穿裤头,后来平让他买一条,他神秘地从他娘的陪嫁箱里,掏出来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花花的东西,平一看,不就是一个裤头么,够的上放的这么严实?
他却自豪地说:“知道么?这可是正宗的台湾货呢。”
平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老槽告诉平,两年前,他从没见过面的三叔从台湾回来了,在家里住了十几天,家人好吃好喝的尽力招待他,谁知道是个铁公鸡,他不像人家台胞一样,给每个亲人都带回来一些钱财和首饰,他临走时,唯一漏下了这条花裤头,老槽的娘一边生气,一边拿裤头在井上洗了又洗,让老槽穿,一辈子没穿过裤头的老槽,嫌麻烦,多穿个那干啥呢?
平见他们视若珍宝的放着,就劝他穿上,今天早上,老槽很听话,摸黑穿上就走了,现在回来了,怎么埋怨开了呢?
可是等老槽解开裤带,平一看,“扑哧”一声笑的倒在了床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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