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兰去汪建成家的时候他正好在家，这个时候家畜不容易生病，所以他就闲着了。在柳玉兰简要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后汪建成就背着药箱赶了过来。

陆汉春家的那头大黄母牛显得很费力，汪建成一到陆军就给说明情况了：“都过了一个钟头了吧，还没下了！”陆军眼力透着一种焦灼和无奈，还有惶恐。陆汉春和柳玉兰此刻的心情也都和陆军一样，因为他们希望母牛能顺顺利利的生下一头肥壮的小牛崽来。可是，眼前的情况似乎跟他们的想法截然相反：小牛的后腿已经可以看见，上面包裹着一层油皮，黄色的绒毛也可以看见了——只是这种状态维持了近一个小时，小牛还是没有生下来。

大黄母牛沉重的喘息声一声声的震颤着柳玉兰的心，在她眼里这些家畜都是有灵性的，尤其是牛，似乎他们就和人之间有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神秘的联系。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年的一头黄牛被送去屠宰场之前那悲伤的眼神，仿佛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死亡一样，眼巴巴的望着她，像是在乞求。她跟陆汉春说：“这牛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杀它了，你看那眼神，可怜巴巴的。”陆汉春不以为然的说：“牛眼睛本来就那样嘛！”看着大黄母牛可怜的样子，听着那一声声沉重的喘息，柳玉兰此刻的心情更加的沉重。因为她觉着这头母牛这会应该很疼，就像她当年生孩子时那样——但是它并不能叫出声来，只有沉重的叹息，只有坚持——它不知道自己会死还是会活。人不是牛，牛也并不是人，但是这种母性的疼痛却是一致的。

“建成。”柳玉兰催促汪建成道：“你赶快给看看咋回事啊？”

“难产。”　汪建成在观察和思考后说道。他知道这牛是难产——当然，陆汉春家里的人也都知道——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家畜生产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猪、狗、猫生产的时候也都会很顺利，生下小崽后它们自己也会照顾，当然，牛也一样。

“肯定是难产呀！想办法叫赶快下来啊！”陆汉春也有些焦躁的说道，之前他觉得多等会就会生下来的，可是发现并不是想象的那样。

“先给打一针看看。”　汪建成想了想说。

于是柳玉兰急忙准备了一盆热水，让汪建成洗手，打针。

汪建成拿出一个像锄头把儿粗细的针管吸满了几种药水以后就往牛脖子打了一针，大黄牛好象没有知觉一样继续喘息着，嘴角流着白色的泡沫。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情况依然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大黄牛的喘息越来越急促，细密了。

“咋没效果啊？”柳玉兰焦急的问道。

“干脆来拽住试看。”　汪建成想了一会说道：“可能前腿还是别的地方卡住了。”

“这行吗？”柳玉兰有些怀疑的问道。

“妇医院里妇产科给女人们接生咋接了的？还不是一样！”　汪建成说，又对陆汉春说道：“把手洗一下，你抓住那个腿，我抓这个。”

陆汉春看着露出的小牛的腿有些迟疑，于是说道：“这样行吗？”

“行。”　汪建成说道：“来，先少使点劲。”

随着两人共同的用力，大黄牛终于“哞”的大叫了一声，小牛的身子已经出来了打大半，伴随着是鲜红的血不停的往外奔放。

“慢一点，牛疼！”柳玉兰在一旁喊着。

“在使点劲就差不多了。”　汪建成对陆汉春说。

于是，两人又一次用力，大黄牛的叫声又随即起来，歇斯底里的惨叫！

“这牛受得了吗？！”柳玉兰不安的说。

“这下差不多了。”　汪建成说道：“在等等，它自己就下来了！”

“这样牛没事吧？”陆汉春问道。

“没事，牛又不是人，流那点血没关系！”　汪建成说道：“先这样吧，我先回去一趟，等会再过来。”

“好的。”陆汉春说：“麻烦你了！”

大黄牛依然沉重的喘着气，这时的喘息不像先前那样急促了，变的缓慢而微弱。

“牛咋这样喘气哩？”柳玉兰说道：“怪怪的。”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大黄母牛终于产下了一头小牛，陆汉春一家人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小牛的身体显得十分孱弱，刚走了几步就自己摔倒了，怎么也爬不起来。

“我看这牛不行了！”陆军淡淡的说道。

“你说大的还是小的？”陆汉春问。

“大的小的都不行！”陆军说：“你看大牛的气越来越弱，小牛那样子也不行。”

柳玉兰听了这话不禁有些难过，因为之前她就有过预感，看着稻草堆里殷红的血她更加相信了。

陆军的猜测没错，大黄牛的喘息越来越弱，身上的温度也在不断降低。柳玉兰用手摸了摸大黄牛身子已经不是很温暖了，回头跟陆汉春说：“看来不行了。”

“不行就不行吧！”陆汉春无精打采的说道：“不行了就把它卖了！”他知道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大的损失，但是除了卖掉，还有其他选择么？没有。

“我看这个小的也活不久。”柳玉兰有些悲戚的说道。

“我去叫刘麻子过来看看，弄去城里吧！”陆汉春见大黄牛眼看着没有活的希望了，就说道：“爸爸，你去看看李存善在屋里吗？”

刘麻子就是村头杀猪卖肉的刘富安，三十七八，因为脸上有些麻子，所以人们就称呼他为刘麻子。刘麻子在村子杀猪卖肉有些年头了，他什么猪都杀，病死的猪也“杀”。要是有谁家的猪得病死了他总是可以以极低的价钱买进来，剥了皮以后再销售到城里去，从中获取大量利润。就凭着杀猪卖肉的本事，他已经盖起了一栋两层的楼房，还买了辆嘉陵125的摩托车。尽管人们觉得刘麻子把病猪肉拿去城里卖了的做法不好但是真要是自己家的猪病死了也会毫不犹豫的卖给刘麻子换点钱——总比白白的扔了好！

当然，刘麻子也不是只卖猪肉，牛肉也卖，只不过牛肉卖的少些。

陆汉春找到他时，他一口就答应了，并且说：“这会的牛肉还能卖个好价钱哩！”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0-29　19:54:5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