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很小的时候，妈妈把小恩带到我面前，说，你们要做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我看着她发黄的发丝，拉着她的手叫她小恩，然后她就很腼腆的笑。脸红红的，像个苹果。　

论辈，我是该叫她“姨姨”的。背地里，我跟小恩说让她做我姐姐，因为她只比我大两个月零二十九天。其实我从来就没叫过小恩一声姐姐，那时候很固执，一个劲的叫小恩小恩小恩……　

常常和小恩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小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她说莫离，长大了，我做你的新娘！我拍着手不停的说好，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那时候，我们真的以为，她可以做我的新娘，我们可以一辈子，永远在一起。　

b·刻在手腕的电话号码　

实际上，我们确实是一直在一起的，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都在一起。　

后来，小恩的父母到重庆上班，那以后，小恩搬来我们家，和我住在一起，直到初中毕业。我本是打算上高中的，小恩却在初三暑假去了重庆。她常常给我打电话，莫离，你也来重庆吧，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于是我给在外地的妈妈打电话，我说小恩让我到重庆和她一起上学，我想去。妈妈说不过我，便答应下来。　

和小恩去了一所大专院校，国家重点。班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小恩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们会很自豪，因为那时，只有我和她，是班里唯一的，唯一的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其实我一直以为，小恩和我，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可是后来，小恩有了男朋友，是上初中时的同学，我哥哥的好朋友，叫安木。安木会三天两头的来找小恩，带她出去，去很远的地方玩，不带上我。每次小恩出去，我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等她回来，有时实在等不到就到处找。我记性很差，记不住小恩的电话，便把那串数字刻在手腕上，洗不掉，永远都洗不掉，这样我才能找到她。小恩看到后，满眼的心疼，莫离，你个大傻瓜。我看着她笑，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了。　

c·开始习惯一个人　

是小恩的十九岁，她走了，和安木走了。去了深圳。　

走时，送他们去车站。小恩买了两条金鱼，让我喂着。红的叫小恩，黑的叫安木。这样，他们俩就像陪着我一样了。我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鱼缸，抱回宿舍，不让任何人碰它们。怕饿着小恩和安木，我吃饭时也喂他们吃。可是，第二天，小恩就死了。我看着浮在水面上的小恩，泪流满面，我的小恩，它死了。第三天，安木也浮出了水面。　

我给小恩打电话，我说我想他们了，却不敢告诉他们小恩和安木的死。　

开始一个人，吃饭，睡觉，上学，逛街，上网。一个人面对着电脑，和无数的人说话，排除心里的寂寞。石子便在那时出现在我面前，他说，莫离，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毕业，回到出生的小城，在电台做dj。没有任何朋友，小恩不在，所有的人都不在。我开始很安静的等，我想也许小恩不久就会回来了。我大学都毕业了，小恩也该回来了。走了那么久，难道都不想我么？　

d·从天而降的小恩　

一个人逛街，黑夜里，满城的寂寞孤灯。在商场门口，听到安木叫我，以为是幻觉。转过身，便看到安木朝我跑过来。我愣在那里，久久的回不过神。他叫我，他说莫离，你傻啦？我拽着他，小恩呢，小恩呢？然后他便笑了，小恩就在里面，在里面上班。我跑进商场，满处的找，我看到小恩站在那里，穿着很短的裙子，头发绑得高高的。我轻声唤她，小恩……　

毫无预兆的，小恩出现在我面前，像是从天而降。她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回来了，也没有通知过我。小恩变了，变得妖艳了，似乎一下子，就比我大出许多。她说，莫离，你还是老样子，还是穿t-shirt，穿牛仔裤的孩子。那一刻，我才发觉，小恩变的，不只是外表，还有她的内心。似乎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女人，是满心的沧桑。　

上网，给石子发e-mail。石子，小恩她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来我身边呢？　

不久，小恩和安木分手。我去看她，却见她一脸的无所谓。三年了，你真的舍得么？她看着窗外，有什么舍不得，三年期间，我和他，早已没了任何感情。我看不到小恩的脸，只是觉得，此刻的小恩，早已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弱不经风的小恩了。　

安木找过我，说了很多关于小恩的话。我看着安木幽怨的眼神，我知道，安木是爱小恩的。三年期间，我不停的忍耐，怕委屈了她，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她却说我不给她自由。安木抽着烟，我隔着烟雾看他，有略微的心疼。他说莫离，我恨小恩。　

e·我们的感情会不会变　

安木留在了小城里，小恩回了重庆。于是，安木和我，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时常的，安木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出去陪他。大多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话题都是围绕小恩的。久了我会觉得累，我和小恩，已经陌生，已经无话可说。我说安木，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小恩了，行么？也不要再问我关于小恩的任何问题。安木忽然停住脚步看我，眼睛里是我读不懂的神色。我猛的清醒，我说的话，一定被他误会。想开口解释，却听到安木说，好，以后我们都不提她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很安心的工作，从小城的这边，步行到那边上班。走很长很长的路。偶尔，停下脚步驻足在某一个曾经和小恩多次出现的地方。那些记忆还是很深刻，童年时那些说过的话，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然后一个人嘲笑那时的幼稚。　

下班时，安木来接我。和他并肩走在街道上，一直沉默，不说话。小恩要回来了。快到家时，安木忽然的说出这句话。在瞬间的呆滞之后，我问他，她是要和你和好么？他点燃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说，不知道，她只是打电话来说她要回来。我沉默，然后转过身继续走。小恩要回来，却没有告诉过我。上楼时，我朝着安木的背影喊，小恩她没有错，请你不要刻意伤害到她。　

晚上和石子在q上说，小恩和安木分手了，安木留了下来，小恩却走了。安木现在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石子，你什么时候才来啊？小恩她变了好多，变得我不认识了。石子，你说，你和我会变么？我们的感情会变么？　

f·我弄丢了爱情　

小恩真的在第二天回来了。把她接到家里，那晚，和她相互依偎着聊天。你回来是找安木的吧，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削着手上的苹果。小恩一直盯着电视，莫离，我是不是错了？我沉默，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安木爱小恩没有错，小恩不爱安木没有错，我爱石子没有错，石子不爱我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不该在对的时间遇见不对的人。　

和小恩去见安木。我看到安木忧伤的眼神，他还是爱小恩的。恨她，只因为太爱她。先前还一直担心安木会对小恩做出什么事情，如今，总算放心。离开时，我远远的看到安木拉着小恩的手。之后，小恩告诉我，安木希望她幸福，并且，他会找到他今生要疼的人。　

10月，安木丢了小恩，我丢了石子。　

一段不被看好的爱情。　

石子有了女朋友，很幸福。安木找我，莫离，我喜欢你。失神，安木吻我额头。依旧沉默，然后转过头狠狠的掉眼泪。我不爱安木，安木也不爱我，只是喜欢，而已。在安木吻我那刻，依稀以为是石子，可是，回过神才看清，我的石子，早已不在。想起小恩的话，难道，我就是安木说的，那个今生，要让他疼的人？　

g·请你照顾好小恩　

和安木去医院看他哥哥，只是出于礼貌，问声好，之后便不再说话。借口说去洗手间，一个人站在走廊外看着昏暗灯光下映出的小城。安木不知何时站在我旁边，听到他说，为什么你的眼里尽是忧伤？我笑，怎么会，不觉得。他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你笑着，很疼。依旧沉默，已经习惯，我一个人，挺好，只是偶尔觉得孤单，偶尔委屈，可是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小恩的消息，我甚至都以为她早已忘了我，忘了曾经说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好朋友。一直没有问她，这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不是不想问，只是，每次看到她眼里的苍凉，就心疼，不忍心。　

午夜，电话响起。是陌生的号码，迷糊之间听到小恩的声音，莫离，你还好么？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听到小恩那边嘈杂的吵闹声，你在哪儿？小恩，你在哪儿？似是喝多了酒，她开始语无伦次。莫离，我男朋友要和你说话。还未反映过来，电话就被一个男人接起，你要好好照顾小恩，别委屈了她。　

彻底失眠。小恩，又有了男朋友。安木知道了，会伤心么？　

h·从开始到现在　

时间依然飞快的朝另一个明朗的季节划过去。石子和女朋友分手。在q上给他留言，石子，不管这个世界上谁离开了你，莫离始终都还在。你转过身，就能看见。　

送走爸妈，打电话给小恩。电话被她男友接起，小恩不在。我是见过那个男人的，不修边幅，头发松乱。开始还担心小恩会被玩弄，之后，看到小恩一副离不开他的样子，便不好再说什么。　

杂志社的主编说，莫离，写写你身边的真人真事吧。我漠然，我的身边，全是陌生，又何来真人真事。忽然想起那时小恩说过的一句话，莫离，你写了那么多，为何不写写我。　

坐在电脑前一整夜，没合眼。如今，终于也写了我的小恩了，她看到，会是如何的想法？把小说发往编辑信箱，点击发送时，手指忽然的抽搐。想来，和小恩的二十多年感情，只一夜，几千字，便完结。　

做节目时，有观众打来电话，说希望播一首张信哲的《从开始到现在》。对方自称是风间，可是只一听，便听出是安木的声音，也只有他，才知道我喜欢的这首歌。安木的声音从听筒的那端传过来，有一个女孩，喜欢极了这首《从开始到现在》，虽不知道她为何眼里总是无尽的悲伤。可我希望，这个女孩，能允许我爱她，保护她。　

本就是一首伤感的情歌，我放了。此刻，却觉全世界都是无尽的忧愁，捂住胸口，心阵阵的疼。石子，安木爱上我了，可你为何不允许我爱你？　

i·安木在成都　

台里领导见我很长时间不曾休息，商量决定放我一个长假。给许就未联系的小恩打电话，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去吉林。她答应下来，第二天，我们便坐上去吉林的火车。车上，我安静的看小恩躺在我怀里熟睡的样子，像个孩子，此刻，才觉得她是小恩，是小时候那个弱不经风的小恩。　

从吉林回来时，安木到车站接我们。他是不知道我和小恩在一起的。安木看到小恩，很平静的样子，你还好么？小恩面去表情地说挺好的，然后转过头看我，说了句我走了，便一个人坐了出租车离开。我看着安木，问，还爱她么？他看我，可我却依然无法读懂他眼神里所包含的意义。也许，我和他，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不可能在一起。　

收到陌生读者发来的信息，莫离，我们会好，会幸福。一个人，也可以地老天荒。　

几天后，安木打来电话，说他在成都，以后，就在那边工作了。我点头，轻笑，希望你幸福。　

j·我们擦肩而过　

其实至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安木是否是真的爱我。我一直想，小恩的三年感情，不应该只是一张白纸，即使是玻璃瓶被打碎，也还留下一堆的碎片，更何况是三年的爱情。不过很庆幸，安木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的离开，才不至于伤了所有人的心，同时还挽回了我们之间的友情。小恩现在很幸福，有爱她的男朋友。所以，这一切，都圆满了。　

去吉林时，看到过石子的，在电梯里。我认出了他，他却没认出我。只是短短的十几秒，我跟自己打赌，如果他认出我，那么，我便留下。如果，认不出，便彻底让自己死心。或许是时间太短，我和他，终究擦肩而过。　

从吉林回来以后,小恩就再没和我联系。我打她电话，却总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小恩不在，小恩不在……于是开始反省，也许，小恩真的不在了。我心里，那个说要和我一辈子的小恩，不在了。　

一个人到“水底世界”买了金鱼，两条，一条叫小恩，一条叫莫离。买时，很认真的问了老板，怎样才能照顾好小金鱼。老板一条一条的说，我便细细的用笔记下。　

k·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重又做节目时，一位观众打来电话。他说，原本相爱的人，会因为命运的摆布，而丢了彼此。可是终有一天，他们会相遇，或是在这里，或是在很远的地方，他会到来，给女孩幸福。想起小恩，此刻，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否就是，能给她幸福的王子。　

上网，给石子留言。我们，终究还是错过，请记得，有这么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爱你。所以，你要幸福。　

小城终于又恢复了平静，终于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想起那条短信。我一个人，也可以，地老天荒。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0-28　19:58:0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