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蓝色的,大海也是蓝色的。深邃浩瀚的蓝天碧海,孕藏着多少诗情和幻想。
1986年12月,赣州三中一位年龄不满十七岁的学生居然向神秘的海天之外,放飞了他的一个蓝色幻想。他成功了!他的《外层空间植物细胞有丝分裂》获得全国首次青少年航天飞机科学实验方案一等奖。
高三的学生,繁重的学业;闭塞的老区,无垠的太空……简直是风马牛的联想。
一
12月的北京,雪花纷飞,银装素裹,琼铺玉砌的世界。
温暖如春的北京外宾楼二楼会议厅里,二十多位国内航天专家和八名美国宇航学者端坐在主[xi]台,组成赫然而严密的科学营垒。
大厅安静得似乎要凝固。
修长而显得单薄的赵全忠走上答辩席。
他的方案采用洋葱根尖细胞为材料,以确定植物细胞在真空、失重、电离等特殊情况下有丝分裂的真相,为将来利用太空,人工培育新的生物类型提供依据。
“二十三号,你原先用卡洛斯液固定标本,为什么现在改为液氮?”头发花白的教授首先发问。
“液氮不会像卡洛斯液那样把细胞全部杀死,实验后可以检查细胞指数。”赵全忠心里有些紧张,他屏住了气,很快镇静下来。
“二十三号,胎儿在母体的羊水中也是失重,你的实验有必要上天去做吗?”另一位专家问。
“胎儿在羊水中不是失重,它们的浮力和重力互相抵消……”赵全忠果断地回答了这个狡狤的怪题。专家教授们笑了,挥手表示通过。他吐了一口气,擦着手心的汗,从容地回到了座位上。
12月25日下午,美国客人给年轻的幻想家们带来了“圣诞礼物”——最后评选结果。
湖南的“豆腐”和上海的“水墨画”,因设计方案内容而荣获试验的绰号,都雀跃,欢呼,拥抱。而我们的“洋葱”——赵全忠却神色有些黯然,他感到遗憾,遗憾自己的方案虽然获得了这次比赛一等奖,却未能取得上天的资格。
二
八境公园人工湖畔,柳树的柔发抚拂着碧波,几枝嫣红的桃花从绿荫中钻出来探向水面,湖心有几条游艇在悠闲地嬉水。
一群鱼儿飘然而来,又翕忽而去。赵全忠蹲在岸边,出神地盯着水面,已有几十分钟。
妈妈走过来,一把拉起了他。
“妈妈,要能给潜水艇装上人工腮该有多好。”他喃喃地说。
妈妈知道他是一个爱幻想,喜欢动脑筋的孩子。
小时候,他一个人光着脚丫跑到郊野荒地看蚂蚁打架,忘了吃饭忘了回家,弄得家长和阿姨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许多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谁也无法连续回答。
十五岁的他,利用杠杆原理设计出“简易室外擦窗器”,获得全省青少年小发明一等奖。1985年,他的《蜜蜂生活史》获全市科技论文一等奖。1986年,《谈谈蝗虫的利用》又获地区二等奖,全市一等奖……
五彩的光环不断从脑海中涌升出来,每一个光环都是他的一个神奇幻想……只要能发明超音速的仪器,捕捉消逝的声波,就能聆听古人的笑语言谈……改水平跑道为倾斜跑道,就能迅速完成飞机的升降……
幻想,有时不失为离奇、荒诞。然而她却是科学的血缘母亲。
三
幻想的翅膀有过飞腾的喜悦,也有过坠落的失望。1985年5月,他参加全国中学生长江三峡考察团地理知识竞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徐霞客”没当成,反而使学习成绩一度下降。
1986年11月16日,这个日子让赵全忠永生难忘。
半夜,母亲心脏病发作,突然撒手而去。当亲人们把扑在母亲身上恸哭的赵全中拽起来的时候,他几乎站立不住。母亲啊,你无数次站立在我的身旁,看我一笔一划地做作业;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是你鼓励我写出《不应该乱丢西瓜皮》,被报社采用;昨晚你还亲手为我掩上房门……
他擦干眼泪,匆匆赶到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试场。拿起笔,一道道试题叠合着母亲的慈容,大粒的泪珠啪啪地砸在试卷上。
这次比赛,他失败了。
四
1986年初,一个偶然的机会,赵全忠得知中国宇航协会和美国促进中国科普协会联合举办航天飞机科学实验方案征集活动,二十名一等奖中将选出两个方案由美国航天飞机载入太空进行试验。
诱惑力太大了,希望却异常渺茫。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便要腾起扶摇九万里的想象。
外层空间制造胶体,物体的磁性,油水化合物的导电性,液体表面张力,植物的顶端优势……思索的火花,一下点燃了七个方案设想。
老师指导下一次次优选,修改,完善。
方案寄出后,学校传达室窗口天天都留下赵全忠的希望和失望。
赴京答辩的通知来了,当他坐在宽敞、舒适的“三叉戟”机舱里的时候,一碧如洗的蓝天使他感到升腾的喜悦,流动的白云又牵动他缱绻的遐想。他看见白云里有妈妈慈爱的眼睛,他想起了班主任陈文明老师基础和创造的辩证教育,还有那清瘦、赢弱的叶文鑫老师扑在灯下为自己指导论文写作和绘制幻灯片的情景……
啊!是他们托起了自己幻想的翅膀。
五
他从北京回来一下车,羡慕、荣誉、鲜花就包围了。他无暇顾及这些,放下行李,洗去旅尘,就埋头钻进只剩二十天的期末考试复习。深夜,当他合上书本,揉揉发涩的眼睛,推开三楼书房的窗子,沁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他觉得清醒,感到充实,心中扑腾着创造的欲望——桔红色的火焰,蘑菇状的烟云,穿梭银河,逡巡海底……在北京会议结束的那天晚上,自己刚从房间跨入走廊,就看见李杰信博士带着几个美国专家大步向自己走来。一声亲切而又生硬的国语:“赵”。李博士那厚实有力的右手就紧紧地握住了自己,他的左手则将沉实的希望搭在了自己肩上……
沉思的夜空眨着许多睿智的梦的眼睛,他的耳边响起陈建中博士殷切的话语:“我们要培养大批会做梦的孩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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