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山上亦有一抹浓秋御城门

发表于-2005年10月27日 晚上11:41评论-1条

10月底,霜降已过。大清早起来有了撩人肌骨的寒意。

我从东面山脚下拾阶而上,踩着一地的露水。石阶吸附了一夜的水汽,矶理崥塙高低显得很清晰。每一个台阶又是不一样的纹路,踏上一步,便走过了一阶层迥异的人生。

这是一座无甚名堂的小山。因为无显赫的名声,理所当然没有3a4a的国家旅游标识。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几个侍奉佛祖的和尚。因了有几个这样的佛家弟子在照料着,平日里总有些老太诚虔的爬上走下的烧香念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走了几阶就需手撑了大腿关节借把力,气也得喘一下,眼睛朝着山顶上庙宇的方向看,仿佛能看到诸神。

这会儿是清早,天上神仙大概还没睡醒,老太们也不急着上山。就我一人,顺着台阶拾步而上,顺便锻炼锻炼自己那颗50岁的心脏。去年体检时医生告诉说需要有一定的活动,我想爬山是件费力的事,在这座冷清寂寥的山上登高亦算是乐事。没有上上下下人看人的拥挤,没有瓶瓶罐罐乱弃一旁的邋遢,真的很好。

半山腰里停顿了一下。我要呼吸薄雾的气息。雾霭在我眼前处游弋。我想抓住它,但抓不住,它在我指尖滑过,留下一点微凉。鼻子里吸进的是纯净的山风野露味道,多年前路过马山苗圃穿透浓雾的时候闻到的也是这样的味,有点甜,有点清凉,加载了树木内纹自然散发的野腥味。呼吸一扫往日里的闷窒,感觉就像尼采说的那样,跌进醇醇美酒味中了。我臆想尼采是个嗜酒的人,在好多他写的文章里都能看到他对酒的赞誉。但照此打比方也不为过,他形容的没错。当然只是个比喻,若是真闻到酒味来陶醉其间,恐怕不胜酒力的我早已倒地爬不起来,当然也到不了山顶了。

台阶尽头左右各置了张石凳。过了石凳这个标隔线便是上了山顶。石凳四周种了好多松柏。说是松柏,其实大多是野草充斥其中。只是几棵松柏长的粗实硬朗些,不像那些个野草没了主心骨,风一吹来,倒的纵横模样。野草混迹在周围,倘若远远往去,倒真辨不出个悟空来。去年来的时候,石凳前的松柏还没一人高,但现在长我一头。时间真是太快,或许成长都要付出代价吧。

坐了一会儿,汗珠汇聚顺着脊背上的凹槽处滑淌而下。那种感觉说来有些期待,像新娘一般,欲拒还迎,欲迎还羞的样子大概与我此刻想的差不多。想扭动身体让衣服把汗滴吸干,又想让它在我身上滑淌得长久些。想的时候,这汗滴没了生气。它脱离了我的身体,便没了生命。

天明显晓亮起来,庙于是就显的出众。这座小庙位置偏僻,但终日香火袅缈,多半是香客的功劳。从庙宇门口进进出出有几个和尚,脸上油光光的。他们是整日吃素的么?怎么比我看上去还有膘肉的精神,不可思议。达摩面壁的成果到了现代都湮灭了精髓,谁会是下一个达摩?

天大亮的时候,笃信佛的老太们步调缓慢地上得山来,同样缓慢地上香、磕头、再磕头。一排排蜡烛跳动极其庄重的火焰,要跳的远就不好。山上又没有消防水龙,一旦惹起祸来,大殿里群佛家们第一个倒霉。他们终究是神吧,灾难来了可以升空避难。可是地上的信者呢,神会惦记着保佑他们么?不知道呢。

有个老太上来。她从我身旁走过的时候,听到有重重的呼吸音。她进了门也不说话,径自从黄色香包里拿出几卷香烛点上,磕了三个头后庄重地双手奉上。她跪下去磕头的时候腿有些颤巍,好像手都有点发抖,勉强站起来上香的样子看上去更让人揪心。没见她和什么人说话,转悠了一会儿就看见她下了山。她的模样使我想起80岁的庄子,一个靠编草鞋过日子的老人,清闲散淡却有深远理想的老前辈。这个老太估计不会有太高的理想。可能保佑子孙平安,可能保佑家庭幸福,这些个可是中国普通老百姓共同的心愿啊。

无端就想起庄子的安命论。生命无处不在,又随波逐流。可是又不能全盘学了他。庄子问人家借米,人家说暂缓几日,他却倒好,搬了个涸辙之鱼来讥嘲人家。换了今天,他是吃不开了,说不定还被人家揍上几拳。这个老滑头。想到这里,就又笑出声来。

下山的时候出了太阳。天空里有大朵大朵的云彩。悠然漂浮的云偶尔把阳光遮住,露出一个像芋头的模样。起码,我看着像。再看看,又变了。捉摸不定的东西总是容易嬗变。如同有人的心,嬗变就是捉摸不定了。

看看山脚下河流如练,汽车如蚁。高呼一声,我是神经病。精神为之抖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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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
文章评论共[1]个
世外桃园-评论

保佑家庭幸福,是中国普通老百姓共同的心愿啊。at:2005年10月28日 中午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