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蔗林在日光下,投下婆娑的身影,十几年来,尝若我能回忆,映入脑际的首先是这一片景象。
三两间小屋依傍着蔗林,其中一间,门对着蔗林,一个孩子静默地凝视着门口的这片蔗林,这时,响起外婆的声音:“快,去田里折一根甘蔗来。”不久,一根毛茸茸的甘蔗放在跟前,表兄弟慢满削去表层的壳毛,叫我们伸开小手紧紧抓住甘蔗的一头,“啪”的一声,一小节甘蔗就落入手里,搓搓双手,露出幼牙,轻轻一咬,甜蜜的蔗水顺着牙缝流入喉里。
那小孩就是我,许多年来,一直怀念着那片蔗林。外婆老了,想来也有十多年了。十几年岁月的磨损,外婆的音容笑貌大半葬入了土里,我也没再去古那片蔗林,偶尔在街头巷尾听到卖甘蔗的吆喝声,才想起那片蔗林,才牵挂起蔗林旁的人。
妈妈是外婆的大女儿,无论多么忙碌,妈妈总会买点东西,带着我去探望外婆。妈妈有五兄弟,有两个住在村前,三也住在村里。外婆和外公往返于五家,长年不改,吃完饭牵着孙子的小手,走回自己的小屋,搬张凳子,放在门口,邻居的几个老人,也过来凑热闹。外婆远远看到我们来,急忙起身,挪动矫健的小脚,骄傲地对周围人说:“我大女儿来了,”
她把我们接进屋里,妈妈和她搀扶着坐在床沿上,他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坐在傍边听他们说了大半天的话,便觉不耐烦,跑到门口,跟一大帮表兄弟玩耍起来。
我抬眼望着蔗林,突然悟到,我虽然吃了无数次甘蔗,也看过整根的甘蔗,却从未看过种在土里的甘蔗,我曾以为,即使是种在地里,也决不是现在这样子。我因见到这样的蔗林而雀跃,跑进屋里,拉着妈妈说:“妈妈,妈妈,甘蔗,甘蔗。”外婆似乎被我突来的喊声迷糊了一大阵,在她眼里,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东西了,没必要坐出这般出奇的举动。她狡黠地对我一笑,10分种后,表兄弟扛着一根甘蔗,雄赳赳跑来。从此,我也吃到了么门口蔗林里的甘蔗。
妈妈可能与外婆约定俗成了,年年去蔗林边的小屋,我也每次都尝到了了香甜可口的甘蔗,临走前,外婆还装了满满一袋子,嘱咐我驮回去,所以,年年盼着去外婆家,到了外婆家,就自然又吃到了蔗林里的甘蔗了。
我没见到那片蔗林远比没见到外婆要久得多,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外婆不住那里了,却也是在附近,但从此不见了那片蔗林。外婆走的那天,我在教室里读书,年时,并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只知道,以后每次去,心里好象缺了一些东西。
外婆的坟,青草漫生了吧,地底下的棺木也早已腐朽了,我拿什么来纪念她呢?恐怕是没了,即使有,也没有意义了。因为在她生时,我也没怎么疼爱过她,死后的事,我也没做过什么。
十几年前,她在蔗林旁的小屋里,看着蔗林的时候,我在水里学狗扒。十几年后,她在地底,守护着她的孙子的时候,我在人间学着怎么生活。
十几年来,外婆是看懂了我,我却看不懂她,也许,等我到了她那种年龄,也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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