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塔利诺/文
泪流过脸庞,能不能留下痕迹?
大漠。
长风,孤烟。
黄沙,落日,旌旗。
大漠有长风,有孤烟,有黄沙,有落日。
却不该有旌旗。
高竿长影,旗声猎猎。
人声嚣嚣。
“杀!”
“杀!杀!”
“杀!杀!杀!”
…………
落日的余晖散漫地染红冰冷雪亮的刀兵。
仿佛鲜血般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流淌着。
红缨中的枪吻上闪烁着杀机。
——在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年轻而骁勇的战士们将冲进敌人的军寨。
不断胡弩,誓不还乡!
夕阳将死!
而希望却将重生!
营外的呼声阵阵,如浪潮般一波波卷向他。
他手旁有酒。
有剑。
如果可能,他希望能有个女人。
不论怎么样的女人都好,哪怕是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婆,哪怕是个满脸麻子一身肥肉的傻大姐——他都可以接受。
甚至乐于接受。
接受她们,让她们陪在他的身旁,用上天赋予她们的温柔来抚慰他的伤口。
——让她们的手,能握住他的手。
但是,他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大漠里即使有女人,军寨里也不可能有。
就算军寨里有,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旁。
因为他的名字叫做寒草。
寒冷的寒,草芥的草。
他是个江湖人。
不折不扣的江湖人。
可是人们却只见过他的剑。
没有见过他的人。
这并不是因为见过他人的人都已经死去。
而是因为人们都只看到了他的剑。
而看不到他的人。
因为他的剑的名字叫做寒草。
寒冷的寒,草芥的草。
心似冰寒,命如蒲草。
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本不该被剑的锋芒遮掩,本不该放眼江湖无人知。
因为他心冷如冰。
然而他却是没有人见过的,没有人知道的,人们知道的“寒草”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剑。
因为他命贱如草。
从京城到边城,一路行军,他却如一只幽灵,隐隐匿在滚滚沙尘间除了统帅无人知晓。
他的存在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
绝不能。
因为他才是明晨突袭的关键。
因为军队里已经有了胡人的眼线,而他,决定着这一战的成败。
决定着这数万兵士的鲜血是不是流得有意义。
1、泪湿红绡青锋淡
浊酒。
孤灯。
他已等了很久。
他一向善于等待,也一向乐于等待。
因为他已经等待了十五年。
抱剑无忧的十五年——这是他的授业恩师对他这十五年的评价。
他的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来自遥远的西南。
那里有一座山。
很高很高的山。
人们都称它为“点苍”。
而他的师父,是那座名为“点苍”的山上剑术最精绝的剑客。
他的名字叫做“一笑”。
他教授了他世上最快的剑,教授了他做人的道理,然后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离开他,回到了那座山上。
——那座山,有那么好吗?滚滚红尘竟留不住他的一笑?!
在师父离开的那段日子里,他常常这样想着。
点苍点苍,一座山的名字,竟仿佛有着异样的魔力。
那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指点苍生?
是不是一点点地苍老?
是不是记忆深处无人能知的一小块苍白和无力?
不知道。
寒草想,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座山为什么要叫做“点苍”了,因为师父早已归去,因为也许就连师父也是不知道的。
在他的师父离开之后,他便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军营。
当他站在统帅的面前时,他忽然明白他的师父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一个位置,都有一个使命,不论你怎样地不情愿,有着怎样的理由,到了该做那件事的时候,你都是不能拒绝的。
他一直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可是那个时候,就在他看到了军帐间威严端坐着的统帅时,他便完全明白了。
他的确有一个位置,有一个使命,而且他的确不能拒绝。
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从那时起,他所习惯的等待就结束了,而等待他的就是每日地挥剑。
挥剑。
一直到他遇见了她。
笑起来的时候仿佛一朵花在慢慢地绽放着的她。
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提一桶水,很吃力地从一口很深的井里提着一桶水。
就在水桶已经快要被提上来的时候,她的手竟然一滑,那沉重的水桶便飞快地坠下。
如果他没有出手的话。
他一向很少管闲事。
一向不愿去关心什么人。
可是他却伸手替她抓住了那个水桶。
帮她把水送回了家。
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算的吧?
他毕竟帮了她。
不算的吧?
他毕竟还算不得英雄,而她,也不过是市井间的寻常女子。
他没有想得太多。
当然也没有想出结果。
但是他却记住了她,记住了她浅浅淡淡仿佛一朵花开的笑容。
所以他常常来看她,在他暂时停止了他无穷尽的挥剑之后的每个傍晚,有时为她带来一朵在营寨角落里独自盛开的黄花,有时为她把一窝落下树的小鸟送回树梢。
而她,不论他什么时候来,总是会坐在屋檐下等他,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等他,在他来找她的第十五天,她为他披上了一件领口袖口绣了弯弯的月的外衣。
她说她的名字是月,所以她要他在任何时候都要记着她。
他笑,说即使忘记了自己,也不要忘记她。
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要他等待的人。
她在等待他,在那间简陋的小屋子的屋檐下,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等着他。
有人等待的感觉真好。
仿佛无根的飘萍有了归宿,失群的孤鸟找了可以栖息的枝桠。
可是今天,他来找她,她却不在。
不在屋檐下,不在屋子里,甚至在他等了这么久之后,她仍然没有出现。
装着彩线的笸箩在檐下的板凳上静静地躺着,偶有风过的时候,线轴便骨碌碌地滚动起来,然后停止。
桌上的酒已冷了,冷得仿佛他的心,他的名字。
但他还是在等着,并坚信他可以等回她。
就像他等来了他的使命。
为了这个使命,他等了十五年,而为她,他想,即使是一生,他也是会等下去的。
手旁的剑在灯下熠熠闪着冰寒,光华迫人,这是英雄的剑吧!怎样也不该在凡夫手中沉沦的吧!
如果能够完成这一次的使命,那么他便是天下皆知的英雄了吧!
而她,也是会为他骄傲的吧!
隐隐,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那是她的脚步声——她走路总是很轻很轻的,如果不是他耳力过人,他是听不到她的。
门被推开,她在门外,看起来有着几分的惊愕。
“你……你怎么在?”
她问,双手绞弄着衣角。
“我在等你。”他起身,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并不柔软,甚至很粗糙,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白皙,很柔美的,可是只要握住便能感受到她手掌上那硬硬的粗茧。
几乎和他一样的硬硬的粗茧。
他是个握剑的人,他的手本就是这样的。
而她,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她的手本应是柔软的,可是她的生活却不容她保持这样的柔软。
“等我……我,我刚刚去了小妹家里……”小妹是邻家的女儿,他是知道的。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他打断她的话,“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就娶你。”
“离开?去什么地方?”
她问,声音颤抖。
“边城,雁门。”他回答,“或许还要更远——但我一定要去,也一定会回来。”
“那里在打仗,你去那里……去那里做什么?”
声音很低,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上阵杀敌,本是男儿之事。”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她的眼泪便已落下,落在他的手上,打湿的却是他的心:“能不能……不去?”
他沉默,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些事是不能拒绝的——你只要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就好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低下头,咬紧了牙关,任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无声地为他拉紧她为他缝制的外衣。
——她终是劝不了他的。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结果却还是一样的。
他的剑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一如她的眼泪。
莹光似水。
2、过尽飞鸿谁可依
她轻轻地掩上门。
很轻,很轻。
仿佛淡淡扫过双颊的红粉,仿佛隐隐掠过发际的清风。
仿佛飞过天空的鸟,仿佛路过他的她自己。
恻恻轻寒剪剪风。
蹑足。
离去。
要去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论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能够离开他。
既然留不住他,那就应该离开他。
离他远远的。
最好,他在天涯,而她,在海角。
永远,永远不要见面。
不要再有他的任何消息。
因为他是寒草。
而她是冷月。
关山冷月的冷,关山冷月的月。
除此之外,她再不是谁。
所以她只能离开。
远远的离开。
因为她不走,他就要死。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只该有平淡的生活,只能有凡俗的生命。
而他。
他却是不同的。
他是一个江湖人,一个剑客,一个注定要成为英雄的人。
尽管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
——寒草。
在三个月之后,你的名字就该遍传天下了吧!
而三个月之后,他也该忘记她了吧!
如果他注定是个英雄。
那么,他就注定是要忘记她的。
她呢?
是不是再不能见到他?
——你就是冷月?
——你和寒草怎么认识的?
——我不能容许你再靠近他,否则,你就会害死他。
——从他出生到现在,我一直尽力使他没有任何眷念,而你的出现,却破坏了这一切!他是有着一个重大的使命的,在完成这个使命之前,他不能有感情,不能有牵挂,所以,你必须离开他。
——如果你不想他死掉的话。
她并没有去小妹家里。
她去的地方是军营。
统帅派人来接她,说要见见她。
所以她去了。
诚惶诚恐。
因为统帅是一位驰骋疆场傲斩胡沙的英雄。
所以人都很敬重他。
他今年已经有五十岁了,从他十五岁到现在一直都在沙场上奋战。
他的妻子一生都在为她的丈夫和全军兵士向上天祈祷着平安,直到前年溘然辞世。
他本有一个儿子的,可是却在还没有满月的时候,便被敌军的奸细掳去,在他的面前被狠狠地摔到马下,死在对垒的两军之间。
如今,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有的只是一支精壮的军队,他要靠着这支军队扫平敌营的铁骑,收回那被侵占的国土。
就连当今的天子都赞他为砥流之石。
所以她也知道他,也敬重他。
然后他就这样对她说——我要你离开他,离开寒草,如果你不想让他死。
可是离开了他,她又能到什么地方去?
离开了他,她又能怎样活下去?
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是能劝他放弃他的使命的话,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找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去平静的生活。
然而他却拒绝了她。
以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拒绝了她。
所以她离开,只是因为到了该别离的时候。
阳光照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已醒了。
甚至已醒了很久。
他的身畔有她的发丝,有她的余香,却没有她的人。
她的人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的离开必然和那放在枕边的石头有关。
可是那石头只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块石头而离开他?
来不及多想,已有人在敲门。
“到时间了,该走了。”
于是他起身,起得没有丝毫留恋——到了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去做,不能为任何事而拖累。
可是真的不留恋吗?
那夕阳弱柳,那软风黄花,还有她。
她那一朵花慢慢绽放着的笑。
他不知道。
在他关上那小屋的门时,他发誓,他要活着回来。
要活着回来找到她。
什么也不问,就只是拥抱她。
一起在这个小院子里数漫天的星,看着彼此老去。
不想江湖,不想朝廷。
就算是天下苍生,他也不想。
只想她。
3、无边沙渚寒落日
——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握的是什么剑?
寒草摇头。
——它的名字叫做寒草。
寒草看着统帅,惊愕。
——我年少时,就是用它斩敌将于马下,破胡弩于乱兵。
寒草的手握紧了寒草。
——现在,你就是它的新主人,你要用他斩下敌帅的人头。
寒草沉默,然后点头。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你一定不能让我失望,你的成败关系到这数万大军的存亡,甚至是国家的命脉。你,知道吗?
黄沙,落日。
手旁酒尽,剑气横生。
黄沙愈狂,而落日将死。
天色已慢慢地暗了下来。
夜的裙袂夹带着流沙潜飞,西方的血红正幻化成一种带着深切的悲哀的暗赤,没有任何耀眼的光华,只有无边的迫压。
抑抑。
酉时尽。
戌时更鼓,隐约响了一声,然后隐没。
还有一个时辰。
寒草暗暗地叹了口气。
盈盈浅笑,在眼前如花绽放。
怎么能想起她呢?
他用力地摇头——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不能想酒,不能想女人,包括她。
因为人若想得太多就未免有牵挂。
有了牵挂就未免怕死。
而怕死的人一定会死!
——多么讽刺呵!
他不能死,不是因为他怕,而是因为他知道她怕。
他若死了,就再不能去找她了。
这简直比死还可怕。
等待。
又是等待。
这该死的等待竟仿佛他的生命所无法摒弃的恶魔般如影随形。
在他灵魂的深处啃噬着他曾经坚硬冰冷,而今已慢慢融化的心。
他痛。
痛恨。
心潮暗涌。
他忽然抓起手边一切可以抓起的东西狠狠地抛在地上。
摔得粉碎。
然后握剑。
一舞!
剑光绰绰。
然后忽然停止下来,掀开帐幕,大步走出。
目光精寒。
就在他走出营帐的第十七步时,营帐忽然微微摇一摇,紧接着在他跨出第二十二步的时候轰然倒塌。
沙狂。
月冷。
纵马扬鞭。
风卷着沙吹打在他的脸上,隐隐痛意。
在无声地长啸一声之后,他忽然平静下来。
因为前方已有灯火。
因为前方已是敌营。
翻身下马。
一剑割断马的咽喉,冷眼看着滚烫的鲜血从马的身体里标出。
一地腥红。
他慢慢地走向敌营。
步伐轻而迅疾,仿佛一只守望的猎豹正慢慢靠近他的猎物。
他的轻功和他的剑术一样出色,因为他一向认为逃生和袭击一样重要。
敌营很平静,平静得就连站岗哨兵都在打着呵欠。
潜身靠近,闪电出手!
只有一声细微到连寒草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哨兵便死去。
以他的轻功,想要绕过敌军的巡逻是件很容易事。
以他的聪明,想要找到主帅的营帐也并不困难。
他站在营帐的阴影下,潜伏着。
伺机而动。
“……大帅……喝了这杯吧!人家的手都酸了……”
女子柔声。
这军营里竟还有女子!
寒草暗笑,暗暗摇头。
军营里若有烟花,只能证明这军营迟早要被歼灭。
而他,不就是要来歼灭他们的?
微笑——仿佛已看见了冷月的微笑,仿佛已看见了冷月正向他走来。
低身而去。
月黑风高本就是杀人放火的时候。
若是是辜负了这等风月,只草草杀人却不放火,那不是太煞风景?
火借风势!
汹涌如潮。
人声已乱。
他掀开帐幕的时候,敌帅刚刚喝下一杯酒,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
露着雪白雪白的肩的女子。
寒草拔剑!
剑如寒草!
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声音。
寒草知道,当这“呜呜”的风声停止的时候,他就可以完成他的使命。
他就能拎着这个人的头回到自己的军营里,带领他的手足兄弟们一起踏破这营寨!
风声已止。
血色飞溅。
4、痕色伤心两如昔
天已经亮了。
统帅并没有发兵突袭。
因为他已经知道是不是发兵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营外站了一夜,等了一夜。
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本不必等待的,可是他等了,却依然没有结果。
那象征着已取得敌帅首级的烟花到现在都还没有绽放在天际,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寒草不仅失败了,而且已经落在了敌军的掌握之中。
可是,寒草是不该失败的。
以他的武功就算不能杀了敌帅,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怎么也不该音讯全无。
他是不可能叛变的——他了解寒草就像了解自己。
因为寒草的身体里流着的是他的血。
他应该能活下去的,应该要比任何人都活得长久的,因为他是要把他那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乱军之中的孪生兄弟的命一起活下来的。
因为他——寒草——是他的儿子!
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染红了那纯白色的来自波丝的地毯。
冷月秋水。
那女子雪白的肩膀立刻被鲜血满布。
而她却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以致寒草手中的剑再也刺不下去。
——冷月。
冷月!
她竟然在这里!
竟然为这荒淫无度的敌帅挡了一剑!
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倏地飞入一支箭。
“噗”地一声闷响。
刺入他的背脊。
“你……”
他语结。
而她却站起身,拢上衣襟。
“下去吧!”她挥手,然后那衣着华丽的男人应声离开软椅,站在一旁低眉垂首而立。
“我要你放弃的,你为什么不呢?”她低声,神情哀戚,泪似横波。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问。
无力——他的力量已经随着他的血液慢慢地离开了他。
就像她离开了他。
“我?”她笑,笑得失神,“我就是你和你爹要斩杀于军帐的主帅。”
“你?”寒草眉紧。
“匈奴女子和男人一样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男人做得将军,女人也一样做得元帅。”
“那你……你为什么……”他还想问,却终是问不出的,他将死,将死在她的面前。
而她,竟就是他要杀的人。
这不是讽刺?
他倒下,倒在她的脚边。
“……你,你知道我是他的儿子?”
冷月沉默,然后点头:“你和他是那么地相象,任是谁都猜得出。”
寒草凄然一笑:“那你呢?只不过是在骗我?”
冷月转身不再言语。
一滴泪滑下,落在寒草的脸上。
“……我,我想我明白了……”
这是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明白了什么?
很多很多年以后,一个小小的梳着两个发辫的女孩子从马上跳了下来,扑进她怀里,童音清甜:“奶奶,草儿长大以后一定要找到可以消除你肩上那伤疤的灵药!不吹牛的哦!”
而她,却微微笑着,脸上虽满是岁月的痕迹,可是她的微笑还是很美丽,一如她年轻时仿佛一朵花在绽放般地微笑;
“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拒绝的,比如老去,比如伤痕,比如眼泪——老去不能阻止,伤痕不能消除,泪流过之后,便再没有任何痕迹。”
p·s:
吞吞的笔名正式更改为“克莉斯塔利诺”,本文十分原创,绝非盗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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