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的热带雨林深处,有一个与世交往疏淡的庄园,大哥把整个身心都融化在那美不胜收的大自然中了:苍翠的古木藤蔓,洒脱飘逸的清风白云,灿烂的百花,皎洁的月色……16岁时大哥为一女子去流浪,大漠孤烟,长城脚下,塞北雪域,炎凉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尝尽。后又出入官场江湖,烦透了腥风血雨腐臭,使大哥三十岁时就毅然辞去一切“重”负,心甘情愿来到三亚面对大海,尽情愉悦大自然的美,纵情享受人与自然的和谐人生,大哥也因此变得更纯净、更善良、更真诚、更朴实了。对大哥来说:何必要把暂短的人生浪费在硝烟弥漫勾心斗角的尘世上磨损?“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看山望水,观云赏月才是真正的福气。
——有关“八角”系列文章(十六)
几年前大哥初来山中时,曾为了没有时间困扰了几天,几十个工人竟没有一块手表,更没有一个“嘀嗒”的时钟。
他们对大哥问寻时间,茫然得难以理解。甚至就像听难懂的“佛经”一样。
我忽顿:那连续不断“嘀嗒、嘀嗒……”的声音,那单调得像数学一样的声音,是何等的精确与冷漠,它在这闲逸的山中会告诉人们什么呢?
难道让它告诉这里的人们:
分秒的逝去,标志着生命的流失。
乏味单调,郁郁得能够伤人心神?
还是要让它告诉这里的人们:
功名利禄,要在这分分秒秒中算记和奋争。
矛盾错综的世界,要在分分秒秒中痛苦挣扎。
不用的。不用的!
这里充满了快乐,生机,洋溢着挚热和欢爱。
这里的生活,不需要“嘀嗒、嘀嗒”分解的时间。
几碟野菜泛着翠绿摆在桌上,午餐的一顿素食,令人异常舒适。
饭后舒坦地坐在树下摇椅中,随意的摇晃着,清香微甜的风儿拂绕着……看着可爱的鸡儿、鸭儿悠闲地阴凉下啄食漫步,我忽生悲悯之心,想到它们被放到餐桌上的情景,那悲悯中生出一股爱意,不断涌来,内心有一种豁然的坦荡和明亮,这鸡儿、鸭儿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呀!
人心如大地,一切植物、动物皆由地生,亦由心生。山中年年月月蕴育着闲情变迁,取于山水间一粥一饭,都具了山水灵性。而食之生物,都应具共同灵性心境,都应在山水间互爱共处。世间素食主义,大多是附庸风雅,矫情多事,本不是由对动物的爱心所致,而真正的素食主义,是一种简单的草本生活,那是爱的文化,那博爱如释佛的慈悲。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在山水间被净化了的慈航普渡的思想,那无限爱意,那开朗的心境,山更清秀了,花更娇美了。佛教的善恶因果报应很有科学性,再善于为自己打算,也不能捆缚命运之神的翅膀啊!
微微眯上双眼,渺渺筑音从天而来,佛光在天光云影间隐现徘徊,天地间一片祥瑞之气。
大哥为喝豆汁,昨夜在灯下细细挑出的黄豆粒粒饱满。经过一夜浸泡已涨得晶莹,去掉那层泡开后透明的嫩皮,煞是喜人。我悠哉哉地把小石磨用流水冲刷了许久,又用烧开的水烫了几遍,名曰:“消毒”。山里消毒的办法,除了炽热的阳光,就是滚烫的开水了,实则山中也无毒可言,也没有消毒的概念。
大哥坐在芒果树下,慢悠悠转动小石磨,小石磨的轻轻转动声,吸引着鸡儿、狗儿在一旁静静倾听,炽热的阳光被挡在了树外。树阴下,只有那夹着花草香的惬人微风和小石磨“咕噜噜”的转动声。石磨的轴子和转动手柄都是大哥用刀子慢慢刻出来的,不入流的木匠手艺,只能称古朴实用,有些类似史前文化的石刻石雕,刀法简单、简捷,至于艺趣,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满足的别样情怀漾溢在大哥的脸上,大哥真的陶醉了,这青山绿水间蕴涵着一种伟大而神奇的心灵感应,是那样的无致宁静,那是远古呼唤远古回归的人性之美。
流到盆里的雪白豆浆,在绿树映衬下,多多少少有些淡淡的、淡淡的绿意。成功的喜悦,转动石磨的悠然,想象中的食欲,感觉好极了。鸡儿狗儿在旁边营造着美妙的气氛,那只大花猫也在树下慵懒地翻着身子,眯着眼睛,瞧着那流淌的微绿豆浆。经过过滤、烧煮,再加上尘封已久野生香醇的蜂蜜,那浓浓的、香喷喷的豆汁醉了整个驻地的人们,也醉了远山近水。天上的云,不知由何而来,也不知何时生成,一仰头,片片白云已浮现出来,似乎它也是赶来喝醇香的豆汁,举碗相邀,白云也笑了!
喝完香喷喷的豆汁,大哥懒散地躺在树下的吊床中,随意翻动着那美妙的山水诗卷,悠然极了!
山峰渐渐遮住了缓缓西下的太阳,天空也空蒙起来。一会儿,被青山绿水感染的夕阳,含着无限的深意,抖动了一下身躯,刹时间映出的满天彩霞像一张红锦挂在天上,这融融的落日,为映衬这山水之美,毫不保留地给西天酒下了一片七彩之光。
大哥庄园大管家的儿子,每逢周末及节假日都来农场与父母小聚。这是正读高中一年级质朴的山里孩子,也是大哥爬树、打鸟、抓鱼的老师。而且杀鸡、宰兔十分麻利,做得一手大家公认的好菜。大哥经常鼓动他搞些“山珍野味”,他就不时抓只山鼠、果子狸,打只鸟或者拿一包烧掉翅膀的蜜蜂、蚂蚁卵等等,让大哥兴奋一下,品尝一下(对大哥不时的嘴馋,我认为不妥)。
他对牛顿定律有些不懂,大哥给他讲了一下:力总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作用在一条直线上。大家情思飘逸,才情也尽展,似乎都很明白这个定律。端着香醇的米酒,纷纷给他指教、讲解。有举例讲推车的、有举例讲提胶水的……那随意的、自信的,掺着海南特异普通话的腔调,加上醉人的清风美酒,有趣极了,舒坦极了。
晚餐如夕,依旧满桌鸡鱼酒肉,再加上应时的野菜,醉了人们也醉了山庄。其中称“革命菜”的野菜甚为好吃,也许这种野菜在战争年代或“文化大革命”中救过不少人吧!但可以肯定是近代才开始使用的野菜名字,再者雪白脆口的玉兰笋,香甜的野生紫藤芯更加美味极了。
用溪水发的电,在这无月的夜不够明亮,那有些昏暗的灯光与这寂静、幽静朴实的田园倒十分协和。大哥走过很多地方,也访过不少酿酒的民族,但大哥可以肯定海南黎族自酿米酒天下第一,尤其在这纯正黎族居住的山中,那发酵的酒蛐来于山上的野生草药,醇香甘甜中夹着幽幽的酒香,浓浓的酒汁如牛奶白嫩,三大碗定叫人舒适酣到明晨天晓。
畅饮欢歌,一首又一首韵味十足的山歌飘向了茫茫夜空,大家开始还用筷子夹菜,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用手抓菜了,醉眼蒙蒙,酒意酣浓的人们用筷子也确实夹不起菜了,那雪白鲜嫩的鸡肉,拿在手中啃咬一口,感觉好极了。用筷子夹起就没有这么美味了,大哥也满手油污随意在裤子上蹭着污渍(可惜那几千元的裤子落得今天的下场,也真难为它当年的风光了)。
一种小溪石缝中生长的小小山螺,更是美味万分,无法形容鲜香中的那股清鲜劲。工人们自豪地说这种螺乡长偶尔才能吃到。也只有几条小溪产这种小螺,而我们每天都可享用几盘。
可以食无肉,不可食无竹。山笋在这里更是家常佳肴,大哥引进的和野生的竹子有好多种,那细白脆爽的各式竹笋百吃不厌。曾在书中看一作家隐居深山,每天只喝几口泉水,食几粒松子度日,我觉得那是清苦,是自命清高。而大哥佳肴满席,黎民的质朴笑脸和酣然米酒,虽说有些俗气不雅,实则即不俗又雅致,又实在人性。取之于山,用之于己,古香古色的田园风情。
山中工人张张质朴快乐的笑脸,在微醉的酒色中,更加鲜活。不时起身倒酒、相邀,冷落了一旁的野花闲草。花无人戴,酒相互劝,质朴中透着挚友知已的相知,又见柔情的融洽,有时不知不觉的谈古论今,虽错处多多,但依不乏田园情趣。席间佳肴美酒,出自自己辛勤的劳作,享用起来万分舒适,躬耕自给的生活,万分舒坦惬意。
碗碗米酒飘着那醇厚、原汁原味的清香让人兴奋,欢乐饮下。山歌伴着酒香弥漫开来,来了兴致的人们忘情地唱着笑着,一旁的篝火也为之感染,跳跃出串串火星飞舞在左右,使你辩不出附近的萤火虫了!
此时的山水,也似乎在相邀、畅饮。这融洽,醉了人,也醉了山水。
孔夫子闻“韶”忘味,那是古人的境界;今朝闻“味”忘韶,是田园的快意,酒香中大哥已不知时而吹奏的竹笛抛落何处了。
缕缕挟着清香的清风,轻拂着四周的丛丛翠竹。那解人语,懂闲情的万千翠竹,也微醉着相融其间,品酒谈天。在远离凡尘俗务的山中,这种生活根本受不到世俗尘雾的干扰摧残。
这是一缕清风,一处世外桃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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