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 小小说小说 - 西域诗韵原创文学作品

送礼西域诗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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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05年10月26日凌晨0:04评论-3条

张老师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路上晃悠着，这几天愁眉苦脸的，心里烦哪！本来嘛，二女儿中专毕业了，这是好事,家里多一个拿工资的，少一个吃闲饭的。可是这年头，分配难，毕业就快等于失业了。虽说女儿是统招的，国家包分配，但是这两年一直听说她这个学校的学生不好分，女生更没单位愿要，有不少上几届毕业生给分到了企业去，有的还给分到了亏损企业呢。女儿那天到县人事局报道，管分配的那人讲了一通分配原则，说如今就业难，根据规定中专生可以当干部也可以当工人，让她有个准备。听女儿回来一说，可把张老师和老伴吓了一跳！什么？当工人？！辛辛苦苦供女儿上了三年，省吃俭用少说也花了万把块钱，才供出来，怎么能当工人？要当工人当初就不上学了！我们这县是个边远穷县，仅有的十几个企业大都发不出工资。要是给分到了亏损企业去，那可就害死咧！

咋办？咋办？老张垂头丧气地嘟哝着。“咋办？送礼！”老伴从外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我听人家说，这年头分配学生不送礼不行！甭管你成绩好坏，要想分个好单位，就得放点血！”“你说的好听！送礼！送礼！咱一个人也不认识，给谁送！连门都摸不着！“看你教书教傻了咧！分配是谁管着咧？”“人事局呗！”那就是啦！就给人事局长送！你快去打听人事局长姓啥在那嗒住？完了去买东西，这是咱前天卖猪的九百块钱，回来的时候去买点烟酒！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刚好借这个茬去送礼，平时咋好意思去呐！记住！要买名烟名酒什么红塔山五粮液茅台什么的！哎！记住！要去国营商场买可别买了假的！”

张老师好不容易从过去的同事，现在在党校工作的老朋友那里打听到人事局长姓王，家住城郊乡政府那一栋平房，说是局长夫人在城郊乡政府工作。他去商场买烟酒，一看价格，乖乖！红塔山一百五一条，茅台三百多一瓶。咋办？买吧！他狠狠心拿出钱买了两条红塔山两瓶茅台，九百块钱，刚够！卖货那小姑娘还说是中秋节大优惠呢！平时茅台得三百六一瓶

到了家，张老师又愁上了！自己当了二十多年穷教师，没给人送过礼。谁去送呢？老伴吗？老伴虽然没文化没工作，这些年一直靠养猪养鸡补贴家用，但嘴能说会道的，倒比自己会处事。“胡扯！我一个婆娘家懂啥！还是你去，咋说也是文化人，也比咱强！今儿个晚上就去！”

晚上转眼便到，张老师提了东西被老伴赶出门，心惊胆战地上路了！他骑着那辆破车子，尽往墙旮旯里，树荫里溜，生怕被熟人碰上！还好，眼看就到城郊乡政府了。忽然，张老师瞅见自己的一个学生刘小丽在前面走，坏了，坏了！不能让她看见自己！他急忙刹车，可就是刹不住！这辆自行车还是一九八零年张老师刚由代课老师转为正式老师的时候买的，已经骑了二十多年了，老红旗牌，结实耐用；虽说很破旧了，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地方都在响，刹车五年前就锈死了，反正前后都没有护瓦，他就一直用脚踩轮胎刹车，一向挺管用的哦。没有想到，今天这路是下坡路，怎么也刹不住！眼看就要撞到人了，他一歪车把，总算躲过去了，刘小丽也转入了前面的小巷子。他一阵高兴，不料，咚的一声，车子撞到了乡政府新盖的的办公楼墙上，把他搞了个眼冒金星！他爬起来，顾不得看自己的伤势，急忙去看兜里的烟酒，谢天谢地！烟酒完好无损。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腿生疼，还在流血呢！他掏出手绢，胡乱抹了几把，一瘸一拐地推车继续前进。天阴森森的，乌云密布。他好不容易摸到了王局长家那条巷子，站下，伸长耳朵听听，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他蹑手蹑脚地挪过去，心跳咚咚加速，腿像抽了筋似的，二十多米的路好像走了半个世纪！终于到门口了，这扇向南开的深红色大门就是，没错，就这家，张老师鼓起勇气，上前轻轻敲门，“咚―――咚咚！”没动静，再敲，还没反应。天太黑了，张老师拿手捐擦擦眼镜，凑到门前仔细一瞅，噢！门上吊了把锁！刚才太紧张，竟然没看到。张老师长出一口气，心跳恢复了正常，悄悄推车出了巷口，一扭胯蹬上车子，飞快的逃走了。

第二天一擦黑，张老师又被老伴撵出了门。今天到挺顺，没碰上一个熟人，张老师很快就到了王局长家那个巷口，一看，王局长家院门大开，灯火通明，再一细瞅，好家伙！墙边一溜停着四五辆小车！屋里有客！仔细听，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半个巷子都能听到。局长家在请客，咋办？回！

第三天傍晚，张老师再次来到王局长家巷口，门前没人，也没车。月光很亮，他在老远就看到院门没有上锁，虚掩着。他踅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瞅，没有灯光，但窗口有光一闪一闪的，有人在看电视呢。他在门口遛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敢进门，提着袋子钻进了巷口的厕所，想解个小便，可是站了半支烟的功夫，没有尿出一滴来！他出了厕所，在几棵大树后面踱了三圈，把见了局长要说的话在心里默诵了四五遍，这才走过去，想敲门，看看月光太亮，怕惊动了邻居，就没有敲，轻轻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门真好，没出一点声音。他轻手轻脚点到窗下，侧耳细听，突然有人大叫：“什么人？站住！”他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轻跳出门，正要逃走，才发觉没人追来，原来是电视里的人说话。他再次定一定神，来到屋门口，举起手想敲门，又放下，在门口愣了足足五分钟，举了六次手，第七次终于敲响了屋门。“谁呀？请进！”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随即屋内灯光大亮,他用手指梳了梳头，整了整那身买了三年只穿了两次的西装，又磕了磕脚，这才进了门。

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把他迎进了客厅，他把东西放在门口的地板上，来到沙发前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侧身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大沙发、大电视、大音响、大冰箱、……张老师躬了躬腰，小声问：“王、王局长不在家吗？”胖女人边倒茶边说：“他在宾馆接待客人，还没回来；你喝茶，抽烟吧？”“不！不！我喝茶就行了；不用麻烦了！”“你找老王什么事？”“我，我没有什么事，快过中秋节了，我来看看他。”“你贵姓？是那个单位的？”“我，我姓张，是城关小学的老师。”

“哦？城关小学的？那我们是同行了，我是乡幼儿园的老师，前几天刚刚调过来，还没上班呢！唉，昨天刚把家搬过来，屋里太乱，还没有好好收拾呢。”

“啊？您，您刚搬家？刚调来？”

张老师呆了！王局长的家属不是乡政府的吗？怎么回事？！糟了！难道搞错了人家！咋办？走？留？还是走吧，趁她爱人还没回来，找个借口提了东西遛吧！

“我走……了！”张老师起身，望望门后的塑料袋。

“不等老王了？他大概过会儿就会来了。我打电话叫他回来？”

“不了！不了！以后再说，我走了。”

“那——以后常来，还带来东西干什么?来玩就是了嘛！”

“再见！”“再见。”

张老师到了门口，怎么也没好意思往回提东西,就被谦让出门，告辞了。

出了大门，头仍木木的，心里一团乱麻，推车到了巷口，仍然在心痛，想转回去，拿回东西，心中演习了三遍，脚却一步没动。他呆呆地愣了一会，跺了跺脚，嗨！算了吧！转身上车，没头没脑地向前骑，尽管月光很亮，但还是有点慌不择路，“扑嗵”一声，他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中秋夜了。张老师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裹着绷带，腿上打着石膏。老伴泪流满面地说“老张啊！你可醒了！吓死我们娘儿几个了！你咋走路的，咋就掉到乡政府旁边的大坑里了呢？我们几个找了你大半夜，才找到你，浑身血糊糊的……”

“桂英啊！我，我走错门了，咱那九百块钱打水漂了！”我对不起你们娘儿几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