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到站了!到站了!请大家下车!注意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
乘务员将声音提高八度提醒车内的乘客,同时也把刘志标从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中唤醒了。
一路上,车窗外的秋天和变换的城镇在刘志标的眼中没了任何景致和动感,他的神智一直就没清醒过,他将所有的思绪全系在田小星身上。他沉默着、封闭着,每一寸肌肤里都融和着田小星的体温,每一个细胞都徜徉在田小星的鼻息之间,他心中甜蜜得想写诗,写那种他曾一度不屑一顾的爱情诗。只是他突然觉得知识极其贫乏,贫乏得在脑海里使劲搜索,也找不出几个合适的词语来抒发他这种甜蜜的感觉。
下车了,刘志标才意识到,因为僵坐了近两个小时,双腿发麻得生痛,似有无数根细针正从四面八方飞刺到脚上,他刚离开座位,一个趔趄,双手不自觉地在四周寻找支撑点,最终他的右手结结实实地撑在一种软绵绵的物体上,等他回过神来,才知右手正撑在一个丰满得有点过分的女人的前胸上,他慌忙缩回手,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声尖叫,他立刻招到一连串的毒骂。
女人的叫声和骂声是最有诱惑力的,满车骚动的人群马上就报以几秒钟极度安静的场面,向刘志标递过来千奇百怪的嘴脸,为女人的清白抗议。刘志标觉得有些冤枉,本想分辨几句,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他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他只得低下头,忙不迭地说着抱歉,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刘志标站在路边足足花了约三分钟时间,才使双脚针刺的感觉消失,他估摸着天色不算早了,不过他还是不想早早回家。
家,这个曾令他非常熟悉而又温馨的字眼,自田小星出现后,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沉重而乏味,山村里的家和那个早已模糊了身姿的妻子真希望此时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消失,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全新蝉脱的变化,他真希望有魔术师或天外超能力的怪客替他删掉山村里那十六年的生活史,只有那样,他刘志标才可以毫无顾及的与田小星重新来过。
(二)、
田小星是刘志标的初中以及高中同班同学,是那种细腰低眉的美女,学生时代的田小星不但成绩好,而且能歌善舞,是所有男生痴迷的对象,不过她真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在校期间从来就没听过她的绯闻,也正因为这样,那些男生们对她更是敬佩和执着。
刘志标自然是那些痴迷男生中的一员。其实,刘志标知道以他的条件,他不配对田小星有非分之想,哪怕是触摸一下田小星的一根手指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城乡差别很大,一个农村娃暗恋一个城市优秀女生,那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奇迹就是奇迹,在高三毕业晚会上,田小星竟然在刘志标的毕业留言薄上写道:
刘志标:我一直奢望能与你站在同一平台上,愿我的梦想能实现!
刘志标的确为田小星这句话疯狂了许多年,在他第一次落榜后也复读了两届,但都未能如愿,在母亲金钱的无力支撑下,他不得不放弃考大学的奢望回到他的小山村。后来经人介绍,娶了现在的妻子,黎冬娇。
再后来,刘志标随着改革的浪潮,发达了。当城市的春风春雨将万紫千红的花儿吹进刘志标的生命里,刘志标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亮白起来。
五月和暖的一个上午,刘志标正微弓在挑选他需进购的药材原料,手机上突然出现一个信息:“还记得我吗?我是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你的电话号码。都快二十年了,你还好吗?你所有的一切是我这辈子永远的牵挂。”
当时,刘志标正同卖主讨价还价,草草看完信息后并不在意,再说现如今的信息,全是些骚扰型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每天都能收到一些无聊的东西。
那晚,刘志标收了摊,关好店门,躺在店内临时的床铺上,缓解一天的疲惫,没老婆在身边的男人白天还好说,一到夜晚就有点难熬,刘志标是那种从不泡鸡的正规男人,只得躺在床上计划着生意下一步发展的方向,尔后放飞自己的心思,拿出手机把玩着,无意又翻出了上午的那条信息,觉得信息最后一句话是那样真挚和烫贴人的心,出于好奇,刘志标给了个回复:请问你是……
不到两分钟,手机上就有了新信息,而且是令他心醉的三个字:“田小星”。
刘志标一阵狂喜,田小星居然能打听到他的手机号码,这种感动让他眼睛都有了湿漉漉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电话:“喂!是田小星吗?”
“对呀,刘志标,是你呀。”对方的声音很低沉,但听得出也带着某种激动。
“你好……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刘志标有点语无伦次。
“我呀!现在可不怎么好,你呢?”对方的口气里明显满含悲伤和孤独。这使得刘志标为之心痛和担心起来,但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刘志标沉默着。
还是田小星发了话:“很想见你……我心中烦闷得厉害,想找你说说话,可以吗?”
田小星的这句话一出,刘志标兴奋得发了晕,心跳速度加快,手心都冒了微汗,但他决不会让田小星来这乱七八糟的药材铺,他得找个好地方,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因为他平时不怎么出去娱乐,思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地方,倒是田小星有主意:“你那里,也许不怎么方便,我现在正在潇湘宾馆804房间,你方便的话来找我。”
当刘志标第一眼见到阔别二十年的田小星时,不得不佩服现代文明社会美容技术的进步,田小星绝对是那种善于保养自己的女人,岁月并没有在田小星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田小星依然漂亮,而且多了一种中年女性的成熟美,这使刘志标一发不可收拾的勾出了许多青春年少时的心思,更加使得两人见面后的感觉就像才分别几天的挚友。
相互简单的闲聊了几句彼此的近况后,田小星问刘志标当年为何放弃考大学,责怪他放弃大学也就是放弃了她田小星,这种责怪在刘志标的心里是一种甜丝丝的温情,刘志标简单的说明了情况,田小星黯然叹息着:“这是我的命,我一生与你无缘相伴。”
田小星坐在刘志标对面的沙发上讲述着她不幸的遭遇。
田小星离了婚,她现就职于市政府一个小部门,她的遭遇同现代大多数不幸的中年女人差不多,丈夫有了钱以后就有了外遇,她无心挽留也不愿挽留,揣着前夫给她留下的数量可观的储蓄,守一份简单的工作,一个人生活着。
她说:她现在就像一颗游走在暗夜里的孤星,无人去触及,每个寂寞、难捱情欲和苦恋的时刻,她就用血和泪去书写思念,在她苍凉而苦难的生命路上抛下一片曾经沧海的相思泪,这相思泪只为他刘志标而流,今天,她终于有幸同心爱的男人坦然交心,她死而无撼。
故事是自然的发展着。他们先是矜持的对面坐着,然后移到同一张沙发上相互安抚,再然后,随着情感的深入,他们的距离拉近了,最后相互依偎抚摩相拥着,躺在宾馆宽敞的双人床上,当午夜的钟声滑过夜空,田小星的朱唇和滚烫的玉体火燎燎地燃烧着刘志标……
一切都在正常的发展,这三个月来,刘志标和田小星每天都泡在一起,只要他一收摊,立刻奔进田小星为他安排的窝里,他几乎快活死了,人也变得年轻了,好象再一次回到那豆蔻年华,回到那花季少年,回到那浪漫的青春时代,一点点、一件件,历历在目,纤毫毕现,所有美丽片段全被田小星再一次串起,搅得他全身心的爽快,他在心底暗下决心,余下的半辈子人生要交给田小星,他要给田小星一个永远幸福温暖的家。
(三)、
既然不想早回家,唯一的办法只有在小镇上逗留几个时辰。
小镇地方不大,改革开放的春潮并没有波及到这里,这里依然贫穷,几栋破旧的矮砖房稀稀疏疏的立在道路两旁,房子的背后是一大片荒芜的田地,长满厚厚的衰草。这年头,南方的一些发达城市似乎都有金砖拣,每户的青壮年都南下打工去了,留下一些老人和孩子在家,大都不种地,也有几个身体好的老人种几块地,所以放眼望去,荒原上还能见到一些斑斑驳驳熟透的稻田。
刘志标十五、六年前在这座小镇上摆过摊、设过点、做过小买小卖生意。所以当衣着光鲜的刘志标出现在小镇上时,自然有不少的人认识他,但刘志标今天不想见到他们,在刘志标的眼里,这些人目光短浅,极愚钝,极低能,除了会吃饭睡觉以外,一切都是麻木的,他们就算是做爱,也同一般动物一样,只是为了生理上的需求,不懂什么是爱情。
刘志标在镇上几个熟家那里买了一些礼品,看看天色暗了下来,慢悠悠地踏上了回家的那条山路。
(四)、
黎冬娇一大早就将庭院收拾了一番。前天她到镇上给丈夫去了电话,说好今天一定得回家,因为明天是娘的生日。
娘是个苦命的人,三十二岁就守了寡,那时刘志标才四岁,娘不仅要拉扯着刘志标,而且要照顾着一位痴呆的叔叔,也不知道娘的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在黎冬娇的眼中,娘是个能干女人,她不仅将家整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培养出一个全村最优秀的青年。现如今娘老了,腿脚不灵活了,黎冬娇能看到娘过去的苦日子是印在娘弯曲的背上,熬在娘模糊的双眼里。
黎冬娇嫁进村转眼十六年了,十六年是一个漫长的日子,可细想想,十六年又是短暂的,只一眨眼的工夫而已,这院前院后、村里村外还是原来的样,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已没有她不熟悉的草木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份空气,都弥漫着她黎冬娇的气味,黎冬娇对这片土地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
今年端阳节,丈夫回家给了她一个好消息,他们在市里的开发区集资买下了一套商品房,正在装修,估计年底能住进去,也就是说今年他们全家会去城里过年。尽管冬娇心里茫然得很,不过志标告诉她,只有到城里去,娘才能享到真正的福,无依无靠的傻子叔叔可以安心去孤老院,再说儿子刘滔马上就要升高中了,只有去城里念书,才有考上大学的希望,不然儿子这一生就被耽搁了,黎冬娇心里纵使有一千个舍不得,这一切的好,天天在向她招着手,甜蜜的舒展着黎冬娇的每一份心情。
秋天的黄昏变得短暂了,太阳刚跌落对面的山冈,夕阳只稍许在山顶的上空涂了点辉煌,就急急地收起所有的色彩。黎冬娇痴痴地依在门楣上,望着对面的山冈,捕捉着丈夫的身影。
天空全部暗下来时,黎冬娇望得脖子有点酸痛了,眼也累了,儿子在她的身后嘟囔:“妈,怎么还不做饭呀?”黎冬娇才转身去了灶房,她思量着丈夫被什么事拌住了。
灶堂里的火“哔哔剥剥”的发出了亮光,灶台上的各色器具的影子随着火苗的闪动,不停地在四周的墙面上跳跃,梦牵魂萦、心神不定的样子。黎冬娇坐在灶边,无声的向炉灶内投递着干木材,不时地望望门外,寻找熟识的身影,仔细听着、捉摸着室外熟悉的声响。
东屋里不时传来娘的咳嗽声,天开始转凉了,娘的慢性支气管炎又犯了;紧靠东屋旁是两间厢房,前两年新盖的,一间是儿子住,一间他们夫妻住,儿子的读书声正轻轻从里面传出来;傻子叔叔正坐在堂屋的门框上打着盹。
灶上铁锅里的饭熟了,黎冬娇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白切鸡从碗柜里拿出来,准备下锅加点佐料,这时终于听到了院子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她连忙朝厢房喊一句:“滔滔,爸爸回来了,去接爸爸!”
刘志标阴沉着脸进了家门,十四岁的刘滔见爸爸不是很高兴,喜悦的表情一下子冻结在他幼稚的脸上,现如今的小孩子最知趣,他们知道大人们或多或少有些莫名其妙的事,虽不很清楚,但都不愿意去过问。刘滔从爸爸手中一把抢过那只沉甸甸的食品袋,放在身边的一根长凳上找寻自己感兴趣的礼物,刘志标也不去管他,径直去了娘的房间。
才进门就听到娘的咳嗽声,问道:“娘!又咳嗽了?看过医生没?天气转凉了,千万得注意身体呀。”
志标他娘这几天确实不舒服,先是关节痛,尔后又咳嗽了,所以整天窝在床头,见儿子回家,病倒是去了一半:“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进屋呀?到镇上的末班车不是下午四点半吗?”
“哦,在路上有点事给耽误了……娘,您得准备准备,再过两个月我就雇车来接您进城了,免得你整年窝在这山里,又冷又湿,对您的病极不好。”刘志标说着将娘搀下床,坐在床沿边。
“你说外面的世界如何的好,我还真想去看看,都快十年没出过山门了,不过,一想到要去城里住,这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我担心那花花世界,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就住不习惯呢!”娘微睁着模糊的双眼看着志标,娘的脸已经很老了。
“开始自然有点不习惯,适应一阵子就会好的。”刘志标安慰着娘,其实当他说完这话后,自己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他不是担心娘的事,他倒是担心娘是非能接受田小星。
黎冬娇迅速地将那只鸡加好了佐料,另炒了三个小菜,暖了一壶米酒,全部端上了饭桌,拉长了嗓门喊:“娘!志标!滔滔!叔叔!快来吃饭吧!”
一家子围坐在饭桌旁,除了刘志标有点心不在焉之外,其余的人都洋溢在幸福美满的心情中,所以晚饭的气氛是融和的,注满了人间的天伦之乐。
刘志标喝下几盅酒后,开始有了点醉意,娘劝他停住了杯。冬娇麻利地收拾好饭桌,去了灶房洗碗。
当她再回到饭桌旁时,娘识趣地打住了和刘志标闲聊的话柄,说了声累了早点休息,拉开傻子叔叔,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刘志标也只得回到卧房,斜靠在床头上,寻思着怎样跟黎冬娇提离婚之事。黎冬娇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进了卧房,她也不看丈夫的脸,低着头,搓了一把热脸布替丈夫擦了擦脸,然后一边蹲下身子替丈夫脱鞋子烫脚,一边说:“明天,娘的生日,虽说不是整十的大寿,但娘已经是七十好几的老人了,日子对她来说只有少没有多的光景了,我寻思着,明天请几个本家的长辈过来吃顿饭,替娘祝祝寿,高兴高兴。”
“嗯”刘志标只是闭着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酒席上的吃喝,前天我去镇上,全都置齐了。只等你回来商量,该请谁来?”黎冬娇的声音其实是很柔的那一种。
“随你吧!”刘志标洗完脚,除去外衣外裤,翻身倒向床里面,洋装着睡去。
黎冬娇洗漱了一番,脱光衣服,熄了灯,钻进丈夫的被窝,紧贴着丈夫的后背,将她一对皮耷耷的奶子煽情地在丈夫的背上摩挲,刘志标突然对黎冬娇没了一点兴趣,不耐烦的说了声:“冒骚了好不好!我困死了。”
“你今天一定有事!告诉我,好不好?”黎冬娇无趣的停止了自己的煽情,关切地问丈夫。从丈夫一踏进家门,黎冬娇就看出了端倪,只是一直不敢开口问原由,丈夫在她的心中就是她的天,是她的整个世界,她既爱他又敬畏他。
刘志标心里很清楚,自从他与田小星相聚后,他完全醉心于田小星那丰满且富有弹性的躯体,对黎冬娇这种干扁而枯竭的女人,他已没了任何兴趣,甚至他想,要是黎冬娇能像今天车上那个胖女人一样,也许还能提得起他的感觉。他突然又想起下午车上那胖女人的前胸,也如田小星的一样,酥人的骨。
他不耐烦地坐起来,开了床头的灯,点了支烟,含在嘴边,说:“冬娇,我们离婚吧!”黎冬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光着身子从床上一挺而起,张大惊奇的双眼望着丈夫。
她最终还是确认了丈夫话语的真实性,她麻木地穿好衣服,嘴角带着几丝讥笑飘然走出卧室。
屋外异常的安静,这样冷的夜晚,山里连虫子的叫声都消失了,空气里的孤寂被凝结在冷的世界里。刘志标的内心在矛盾中流淌出一种舒适,似尘埃落地般暂定漂浮不定的惶恐。
(五)、
第二天,娘的生日,冬娇只请来本家的二爷,儿子在学校不回家吃中饭。冬娇照常喜洋洋地替娘添饭夹菜、祝寿敬酒,这一顿寿酒也是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度过的,娘一脸的满意。
冬娇的一张笑脸总泪光点点,娘以为她是高兴成这样子,反倒多喝了几杯,只有刘志标心里清楚,但他已顾不得这些,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完成他的心愿和实现他的诺言。
不胜酒力的二爷醉得晃晃荡荡的回了家,娘也因多喝了两杯回房歇息了,傻子叔叔腆着涨鼓鼓的肚子出去溜达去了。
黎冬娇要丈夫帮着收拾碗筷,刘志标捧着一叠碗跟在黎冬娇的身后进了灶房,黎冬娇搬来一根木凳放在灶房朝西的门口边,示意刘志标坐下,自己却就地坐在灶房高高的木门槛上。她平息着心中压抑的心情,缓缓地说道:“志标,我们夫妻十六年了,从未红过脸,生活平淡而枯燥,你有你的梦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只不过那些很遥远了。你出门在外,我是非常放心的,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花心的男人。”黎冬娇咬了咬嘴唇,接着说:“这次,你突然提出离婚,一定有你的苦衷,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快乐,我不为难你。昨晚我想了一夜,同意跟你离婚,但我有几个条件,你得答应。”
“你说吧!什么条件?”刘志标特别失望黎冬娇的决定,他原以为黎冬娇绝对有一番大吵大闹,他完全低估了黎冬娇,此时他才想起,黎冬娇也曾是重点中学的文科生,只不过因为家境贫困,正逢弟弟也进重点中学,高三没读完就不得不辍学了。
黎冬娇叹了口气,眼里有泪光闪动:“我嫁到你家已有十六年了,要是离了婚,回到娘家,我已无立足之地。这家其实我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儿子,但你定会带他走,也舍不得娘,你照样不会让她留下,唯一带不走的是这房子,你就把它留给我吧!”
“好吧!这家里的一切全留给你。”刘志标的声音有点哽咽,他突然觉得他身边的妻子可怜得一无所有。
“其次,儿子跟了你,可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不然我是不会答应的。还有,万一咱娘不愿意离开村,你也放心把娘交给我,给我做个伴。那城里的条件再好,娘也不一定能住得习惯,俗话说金窝银窝当不得自家的狗窝。”黎冬娇的泪水酸酸地流进了心里,她将视线和思绪全投到屋外的每一个细小的空间里,飞舞的落叶随着瑟瑟发抖的秋风飘落在衰草地上,她淡淡地笑了:“秋又老了,冬又将至了,这满目干枯的季节又飞扬在大山内外,我明白,以前的日子都是这样悄悄淌过的,以后的日子照样要这样淌过,生命是有尽头的,而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呢?”
秋日午后的阳光的也少了温度,只把光线反射在黎冬娇的脸上,干涸的秋风吹进她干涸的眼里,而此时刘志标已是满腹的悔恨和心痛,这次他不是在为田小星,而是在为自己相濡以沫了十六年的妻子,他再也压抑不住对妻子的那份愧疚,上前将瘦弱的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无论如何也不想抛下善良的糟糠之妻,泪水无声地从他的眼中滚落,而他真的无法判断,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他该给谁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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