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深秋的广东,依然是30度夏天的热,丝毫没让人感觉不到冬天的迫近。
寒风里飘,烈日里晒。我本是一尾北方的小蛇,迁徙到南方这片热带的土地,本该储蓄食物,准备进入冬眠的季节,我却依然精力充沛的穿行着,躁动着,窥视着这方陌生土地上空的蓝天与白云。回想着北方冰冻三尺的寒冬里,正是我休憩、熟睡的时节。我不为人哭而哭,也不为人笑而笑,我独自乐着我的乐,也默默苦着我的苦。
蛇,或许本身就是这样,它不是人,它没有嘴,也不会思想。它想说却永远都说不出口,所以它学会了沉默;它想哭却始终流不出眼泪,所以它选择了微笑。我就是这尾蛇。今日,30度的艳阳天,我拖出臃肿的蛇体,暴晒在阳光下,想看看另一尾臃肿的模样。
我侧着身,这样映出的影子或许更容易看起来整体化一些。贴进影子,悄悄问它,是否执著地做过一件事情,它无语,我亦无语;挥起尾巴轻轻地敲它,是否真的努力做着每一件事,它摆摆尾,沉默,我也沉默;狠狠地跳起来,狠狠地落下去,狠狠地压在它身上,异常气愤的口气冲着它:如此的不争气、不努力,请告诉我,你要怎么对得起关心你的人,爱你的人?你要怎么从南方回到北方自己的家?你要怎么给父母幸福,给家人安乐?你要同伴怎么接受你的无能、你的肤浅?你忘记带了多少期盼、多少祝福、多少梦想了吗?
我气愤了,气的想痛快的揍影子一顿。可是,我没有别的动作可以再使,如果我可以直起身子来,我一定会毫不客气的赏它一记耳光。可是,我站不起来,我没有脚,不是吗?打影子也不就是打我自己吗?我是不是真需要一拳来揍醒自己呢?
躺在深秋的阳光里,静静蜕去那层虚伪的外壳,将五脏六腑统统请出来,一一清洗。破开那塞满杂物的脑袋瓜,该丢的丢掉,卸下一些砖头瓦块,我想和影子做最后一次严肃的谈判。
我再次问影子:我是不是该努力?影子告诉我说,你的努力应该比别人多付出一百倍、一千倍,因为你比别人落下了一千丈;我又问影子,我是不是已经是个对不起所有人的千古罪人?影子告诉我:不要让自己对不起任何人,更不要连累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站起来,一切都来得及,不是吗?不要让别人讨厌你的同时也讨厌我!如果你愿意,我可助你,我们加起来就有两份力量,你还怕什么吗?
我继续问影子:我是不是忧郁的,影子告诉我,你的快乐总是多于忧郁,所以你应该是快乐的;我还问影子,我是不是失败的?影子告诉我,失败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和成功是孪生兄弟,你既然没有能力拆散他们,何不从容地接受?有了失败才会有成功!你总不能自私地把成功据为自有,更何况你也得有这个能力!听罢,我轻笑了,瞬间我也看到了另一张轻笑的脸,轻轻抖动我的尾巴,拍拍影子里的那张笑脸,嘴角列开了。
突然间,我终于明白,原来影子也可以友好地和我谈判。我总是想着给它一把掌,它也总是想着还我一拳头;我用身体重重地压住了它,它也拿背狠狠地垫痛了我。我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影子不也是我自己吗?一切的一切,瞬间全然释怀。影子,原来我对不起自己的同时,第二个对不起的就是你,可你却从没有埋怨我,还给我支持,给我动力,给我宽容。你并不是怕我连累到你,而是在迫使我重拾信心,找到起点,从头来过。
我是一尾北方的小蛇。以前的我,害怕阳光,总是躲在一些阴暗的潮湿角落,远远避开自己的影子。偶尔间,在太阳下光,在影子里,小蛇找到了自己,找到了宽容,找到了信心。终有一天,相信我会带着光环,带着我不再落漠的影子,再次投入北方温暖的怀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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