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脚下的边塞小村临河村这几天有一件大事―――选村长(村主任俗称)。有人会说:哼!选个鸡巴小小村长也标大事?又不是选州长县长。不!说它是大事,就因为这次选举和以往不一样:以往选举,哪还不是做个样子;乡里指定候选人,然后动员大家给指定的人投票,谁当谁不当早就内定了,老百姓选不选一个屌样,谁有兴趣参加?
如今不一样了,这次临河村选村长将采用“海选”的法子。就是上级不定候选人,选谁都行,谁又能耐谁上!边塞小村的村民们第一次有了真正的选举权,谁不想好好用用!
这几天,临河村可热闹了,各族村民可真像又过了一会年,真正解了一次馋瘾。
说实话,临河村二百来户人家,千把口子人,想当村长的人可不少,但是有能耐的也就那么三四个
头一个是老村长库那洪,今年五十来岁,长得又矮又胖,吃得肥头大耳,身高一米六,体重二百斤,远看像个地球仪,近看像个大肉团,人送外号“库肉团”。他当村长二十多年,当出了滋味,这次还想竞选连任。
第二个是退伍军人郑直,一个五大三粗的棒小伙,在部队当过班长,退伍后在乡联防队呆过几年;去年回村,被一队村民选为队长,干得还不孬;就是为人有点太直拗,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人称他为“郑大炮”。
第三个是二队村民侯子清,人送外号“猴子精”。他是一个“走路从不抬头,下地从不直视”的货色。为啥走路不抬头?生怕地上有钱包银毫子,自己没捡着,被别人占了便宜;为啥下地不直视?因为眼睛老瞅着别人地里的东西,别人的棉桃好了,很不得长在自家地里;别人的苞米熟了,回家时咋也得掰它几个捎回去煮着吃······自从他结婚成了家,十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去他家里吃过顿饭,连他爹也不例外。
第四个在村上大大有名,那就是三队青年村民胡方。自从初中毕了业,他没在家里呆过几天,整日在外流浪;这两年据说在外地做生意发了财,盖了几间大砖房,娶了一位漂亮媳妇,那才在村里扎了根。他出手大方,办事利索,整天有一帮小青年追随左右,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过得好逍遥,人送外号“胡大方”;这次哥们一致推举他参选村长。
选举日定在二月十八日。到了二月十五日,村里就热闹的不得了。傍晚时分,老村长“库肉团”杀了只羊,请村里各路人物到家里喝酒,连从不正眼瞧一下的贫困户陈大麻子也在邀请之列。陈大麻子活了四十年,可从没受到过这等礼遇,他激动地把手脚洗了十多遍,让婆姨拿出一件前年县里扶贫时民政局送来的半新中山装穿上,匆匆赴宴去了······第二天一早,大家只见陈大麻子醉醺醺地在家门口晒着太阳,嘴脸衣服都油乎乎的,见人就说:“好吃,羊肉好,酒也好。”还可以看见,他家小小子捏着一根吃剩的羊腿骨啃得啧啧响······
听到老村长请客的消息,“胡大方”也不示弱。第二天中午,他包了两辆“面的”,拉了一帮哥们和村里有头面的老少爷们杀奔县城,在县里有名的天山大酒家摆了几桌。大伙吃山珍海味,喝伊力大曲,抽红河美登,狠搓了一顿。据说光酒就喝了四箱,烟抽了五条。车接车送,村民好久没这么风光了!大伙连声说,不选大方选谁?!
第三天晚上,“猴子精”也坐不住了!割了五斤肉,杀了两只鸭,四只鸡,买了一大塑料壶散酒,请村中老少到他家去坐坐,大伙第一次走进“猴子精”的家,都很好奇,东瞅西瞧,直看得“猴子精”婆娘提心吊胆。村民们坐了四大桌,“猴子精”夫妇忙前忙后,弄了几桌菜,笑嘻嘻地请大家入席。“猴子精”陪笑劝酒:“各位多担待,多担待,喝好喝好哇!”猴婆脸上挤出丝丝笑意,心里却痛得好像大家在吃自己的肉,陈大麻子咬一口,她就是一哆嗦,呆了一会儿,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躲在灶房里去了。酒足饭饱之后,大伙嬉笑着告辞,一致答应说:“就选你,老猴,以后多来几顿!”“猴子精”连连拱手说:“就靠大家了!就靠大家了!选上的话没说的,尽管来喝!”
转眼到了选举日,大家没见“郑大炮”请客,都很奇怪,这小子真抠门!想当村长连客也不请,没门!
选举在村委大院进行,乡人大主[xi]亲临监督指导,宣读了选举的纪律。选举委员会的六个委员们每人抱一个大箱子,上面糊一张大红纸,写着“选举箱”三个大字,用来投票,
先是推举候选人,十人以上联名推举即有效。果然不出所料,四个候选人正是“库肉团”、“猴子精”、“胡大方”、“郑大炮”。乡人大主[xi]让四人上台演讲,大家推托一阵,还是老村长“库肉团”说:“我说几句。”
他笨拙地想爬上院里的水泥乒乓球台,接连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他的兄弟把他推了上去;他挥挥手说:“我当村长二十多年了,这是大家信任我,我想再干几年,为大家多做点事,带领大家致富。”有人在下面小声骂道:“带大家致富,你一个人富吧,大伙住土胚房,就你住小楼,当了二十年村长,就发了你自家!”
“大方”蹭一下跳上球台,急不可耐的说:“大伙都喊我大方,我当了村长,保证更大方!隔三差五请大家搓一顿,决不吃独食!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一群小青年大“好!好!”
猴子精攀上球台,猴在上面说:“我一定把自己的精明用到村里的工作上,让大伙都精起来,富起来!”
郑大炮牛高马大,他跨上球台,憨笑着对大伙说:“我琢磨了一年多了,光我们队富起来不行,还要想法子让全村老少爷们都有钱花。我们地薄人多,光靠种地咋也富不起来。我想我在部队搞过养殖,如果我做了村长,就和原来的部队联系,在村里搞几个大型养殖场,汉族人养鸡养猪,民族人养牛养羊,有点头脑和文化高的人,还可以搞点特种养殖:养肉鸽狐狸山鸡等等,都是好财路―――”有人大喊:“得了!别说大话了!”
选举开始了,“库肉头”、“猴精”|“胡大方”的亲戚、朋友、哥们都四处转悠,为他们拉票;他们三个却和乡领导一起坐在屋里的火炉边,得意洋洋撒着香烟,个个都是一副非我莫属的样子。只有郑大炮坐在一个墙角边上,默默地抽着报纸卷的“大炮”(莫合烟卷)
投票结束,开始唱票;第一箱票唱罢,“胡大方”遥遥领先,“库肉团”紧随其后,连“猴子精”也有七八张,而“郑大炮”呢,却只有可怜得一票!
“胡大方”和“库肉团”喜笑颜开,争抢着给乡领导和选举委员们递烟;“猴子精”则急得东跑西窜,打问大伙给自己投了没有,那些吃了他家酒的人笑着说:“投咧投咧,在后头呢!”“郑大炮”呢,却默默的蹲在墙角,吧嗒吧哒吸着烟卷,不吭气。
选举终于结束了!结果谁也没想到,当选村长的竟然是郑大炮。
“库肉团”气得心脏病发作,被老伴和儿子扶着去医院了;“猴子精”坐在地上抱头难过,他婆娘拉扯着被请吃过的人又哭又骂:“俺的鸡呀!俺的肉呀!都喂了狗咧!”“大方”鼻子哼着,训斥小哥们:“怎么搞的!你们个个吹得好听!说周围邻居的工作都做通了!你看这弄的!”
“郑大炮”被乡人大主[xi]拉到球台前,让给大家再做一次就职演说,他傻愣愣地说;“感谢乡亲们!感谢大家信任我!我真没想到能够当选―――”
“你大概想不到,大伙为啥选你吧?”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党员张大爷说:“还不是看你实在!能替大伙儿着想。去年你当了一年一队队长,咋干的,大伙心里都有;一队去年为啥富得快?还不是因为你带着大伙苦干巧干来的!老村长当官二十年,没改变咱村的面貌。还能再选他?‘猴子精’一心只想着自家发财,别人家的虱子都恨不得捉到自家去,他当了村长,村里的东西还不全成了姓猴的了!‘大方’是个大方人,可咱村底子薄,经不起他这样大方!你虽然一没唱高调,二没请吃酒,可大家就认你这实在。你别辜负了乡亲们,带着大伙往小康路上奔呀!”
“哗哗!”掌声响彻了临河村。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5-11-11 16:47:1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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