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家后花园里,有长长的玫瑰小径,春去冬来,旁边的景色换了模样,它却一直芬芳艳丽。有客人到我家来,目睹到这条玫瑰小径,都喜爱得不得了。有很多高贵品种的玫瑰,是极不易成活的,却依旧在我家的后花园里尽情绽放。
这条小径,原本是叫恋微的。多年前,一个男人为深爱的女人所修建的,听名字也知道他们曾经怎样的相爱。多年后,它的名字已为人所忘记,就像那整天侍弄玫瑰的女人一样,被那个男人淡忘。
我的母亲,曾娇媚得让玫瑰逊色的女子,她穿白色的长袍,头发盘得很工整。她的眉眼依旧绝色。她浅言止笑,永远是一副止之事外的态度。她从不关心我和姐姐的冷暖乐悲,她的身心,全都在那些玫瑰身上。姐姐因为愤怒,曾离家出走,但母亲依旧对我们生分,对玫瑰热情。
所以,我有的,只有姐姐,姐姐有的,只有我。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一起哭泣,我们的倒影,永远是对方。在稀有的日子,那个神情冷漠、眼神深邃的男人回到家来,与我们同桌吃饭。我与姐姐言笑嬉戏,不看他也不理他,我们吃完饭就回到房间,我们使劲的高声唱歌但是我们的脸色暗淡。是的,我们只是恨他,因为他的原因,我们从五岁开始就没有了怜爱。他和母亲的争吵让家开始冰冷。他和不同的女人亲密的照片被刊登在报纸上,我和姐姐却在学校里接受别人的嘲笑。而我们的冷漠,只要能够让他有一点悲伤,这也是极好的事情。
尽管,他挣足够多的钱,给我们公主般的生活。我和姐姐的衣柜里,永远是簇新的衣服,有人给我们搭配,我们可以拥有任何想要的的东西。我们坐林肯车去上学,在学校里我们孤傲高贵,却寂寞得很。没有人愿意跟骄傲的小姐说话,他们只是远远的打量这对漂亮的娃娃,羡慕一下我们的裙子和头饰,然后继续游戏。他们总是有新奇的游戏。而我和姐姐,只有重复着给布娃娃穿衣服和脱衣服,或者剪碎它。我们在餐厅里吃饭,有很多父母领着孩子用餐,而我和姐姐,从五岁开始,就自己出来吃饭。我看着那些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在父母的宠爱下撒娇,小小的心灵就开始疼痛。这个时候,姐姐会命令我低下头吃东西,然后她叫来服务生,要很多最好的食物,摆得满满一桌。我们顿时成为焦点,我和姐姐就开始兴奋,我们总是有最好的优势。
每天晚上,我和姐姐一起念一段童话,姐姐亲吻我的额头,如同一个绅士,她说晚安,然后关上我的房门。雷雨的时候,她会搂着我一起睡,这是很甜蜜很温暖的事情。姐姐是我的依靠,她只比我大两岁,却是我所有的依靠。
但是我知道,最脆弱的,其实是姐姐。她比我得到更多父母的怜爱,在她七岁以前。她的钱包里放着的照片,是三岁时父亲母亲带她去游乐园拍的,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笑得很烂,父亲很英俊,母亲很漂亮,孩子很可爱。她是他们最相爱时的结晶。而当时只有一岁的我,正躺在保姆怀里哭泣。我没有得到过姐姐那么多的怜爱,我熟悉的,是保姆的气息。而姐姐,她记得最多的温暖,却也忍受着最多的痛楚。在我五岁姐姐七岁的那年,一个本来平静的夜晚,但晚归的父亲却解释不清楚他的缘由,母亲冷冷的看着他,她不再像以往那样争吵,她很优雅的扬起手掌,把五个手指印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她上楼,很安静,没有摔东西。父亲则抚摩着脸颊,走了出去。尚年幼的我,并不知道生活从此刻改变,我只是奇怪,很柔弱的母亲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而姐姐,她一言不发,静静的关上她的房间门。
父亲在一个月后第一次回来。他开始偶尔回来尽父亲的责任。他与母亲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而母亲变得飘忽,她说话的时候不看任何人,她只是呆在她的花园里侍弄玫瑰。她不再过问我们的任何事情,也再也不在临睡前给我们讲故事,亲吻我们。她变成一个陌生的女人。
姐姐很脆弱。她也是看不得别的孩子是父母来接。她会隐藏,她告诉我别人羡慕的是我们。我们有很多的钱,这就可以了。她带着我做所有事情,我们娇纵无礼,我们骄傲得不得了。我们学会对任何事情冷漠,在寂冷的大房子里不再悲伤。我们自由自在,无所顾忌。姐姐从十六岁开始,出去跳舞喝酒。而我则热爱读书和美术。姐姐很晚回来,带着酒气,依旧要吻过我的额头。她的脸上有艳丽的脂粉,脂粉掩饰了她的年幼,紧身衣服填补了较薄弱的身体。我的姐姐,从十六岁开始,开始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
父亲曾为此打过姐姐。他开始狂吼乱叫,拿着姐姐需要支付的长长的帐单。姐姐不理会她的狂吼,她饶有兴趣的玩弄自己的指甲。一直到他摔门而去,她的心思才从指甲上转移过来。我知道,这是她,所拥有的最后方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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