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进长沙求学,一如刘姥姥进历史大观园的迷茫,陈焕生进城的慌张,从没有走出大山的我,忽然闯进了省会城市长沙,让我很是手足无措。一进校门,我就迷了路,因为学校到处都是四合院,每个四合院的建筑风格几近雷同,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寝室。最后是碰到一个老乡,才把我领到了自己的寝室。我的同学看着我,都哈哈大笑起来,让我很是尴尬。更让我尴尬的是学习上的差距,因为我是从一所贫困乡村中学考进来的,加之家境的贫寒,使我除了学校发的书籍外,我几乎没有任何课外读物,除了读书,什么爱好也没有,孤陋寡闻得很,甚至连普通话也不会说,满口乡音,连耒阳的同学也听不明白。外地的同学都问我说的是哪个国家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尽管我是来自贫寒的家庭,来自山旯旮里的中学,但我有一股不服输的志气。从进校那天起,从我迷路的那一刻起,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走出知识的迷宫。尽管我患有严重的“恐作文症”,我还是要选择写作。我很佩服语文老师姜先生熟知天文地理、古今中外,讲起课来娓娓动听。有一天,我到他家,看到他家四壁除了书再也看到什么东西时,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的孤陋寡闻。我就问他,要他为我开一剂处方。姜先生仅开一味药:“吃”书。啊,吃书。我惊讶地叫起来了。对,就是要你“吃”书。怎么个“吃”法?“细粮粗菜都得吃,荤素一直起吃,不偏食、不择食,最好。”
我很是尊重我先生的教导,开始从他家借书“吃”、从学校借书“吃”,而后站在书店里“吃”,再后来就坐在省图书馆整日整天地“吃”。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三流九教,我都是拈来就“吃”。由于心急,开始“吃”得很是囫囵吞枣,只求进得快,不图消得好,结果吃出了“胃病”。我只得又找姜先生“问诊”,他仅说一句:“多疗养,要消化。”于是,我又找“开水”又“寻药”,边吃边消化,作摘要、记名言、写心得,几年下来竟也积贮了大叠枯黄的笔记本。读的书多了,也就慢慢地“胖”了,有些行动不便,姜先生又要我“减肥”,从此,我就试着“减肥”,时不时把自己坐成一枝深秋的枯荷,用心营造诗的意境、文的氛围,以我笔写我心抒我情,竟也发表了不少作品。因此,直到现在,我是“吃”得越多越枯瘦,仍是竹杆一个,胸有诗书气不华,每天不敢忘了先生的教诲,见书就“吃”,别人都说我“吃”出了瘾,一日不“吃”就发慌、神志不明、魂魄失散。刮风下雨“吃”,天明枕床“吃”,天黑秉烛“吃”,行则捧“吃”,坐则端“吃,”甚至连上厕所也拈书而“吃”。
“ 吃”书自有“吃”书的乐趣,但也有烦恼,最怕和是没有书“吃”,这是我童年最深的感受。所以,我参加工作以后,把自己大部分工资交给了书店,每到一个地方出差,我一定进书店,看到自己喜欢的书就一定得买下,每次别人都说我从外地带回家除了书报还是书报。其次就是挨骂,我经常是“吃”了书而忘了吃饭,我的父母、我的弟妹,还有的妻儿,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我吃饭,而我是充耳不闻;结果他们就骂起我来了,尤其是我儿子虽是三岁的小孩子,尽管不识很多字,竟也学起我来,看书看得入迷,见我不吃他也不吃,我更成了众人靶心;我只得放下书本,和儿子对吃而笑。
时下,社会流行吃喝成风,吃山珍海味,吃黄金宴,喝茅台喝人头马,很是风景。而我却以喝白开水为乐,以“吃”书为趣,其实能吃饱“书”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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