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想起了几个稍有印象的同学,幸好的是这些同学的地址,我都在《毕业纪念册》上有记录。
我花了三天时间去走访了这些阔别已久的老同学,这些老同学大多已经不在原来的地址了,大多都已经搬进了城里。有的事业辉煌,当了老板、经理,有的则下了海,还有的当了教师,总之什么样的职位都有。我不愿进城,一是太远,交通不便;二是寒冬腊月的,都快过年了,也不方便去。因此,我只去了几位现在原址的老同学那里。这些老同学都住在农村,毕业后哪儿都没去,见到我只好又是高兴又是惭愧,昔日的风采已经不再留在脸上了,所换来的只有岁月的流逝与生活的淡泊,几经沧桑,都变得憔悴不堪。看着他们艰难的生活,我感到命运就象一阵漂泊的风,吹到那里,就会给那里带来伤害。这些老同学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都羡慕不已。我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象尘埃一样,今天被风吹到这儿,明天被风吹到那里,又有谁掌握得了它的命运呢?说不定你现在生活得好好的,明天就会有休克的可能。事实总是难以预料。我对他们说,不要对现实的一点点不满便轻易地选择放弃,象我,当初没有考上大学,以为自己将永远变成农民了,没想到在外面混了几年,还摆脱了它!所以呀,只要有信心,努力地去做,去追求,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因你而改变的。但是,这些同学却不那么认为,他们说,我除了能吃好穿好就也不想奢望什么了,自己的地位自己晓得,再有信心再怎么努力又能怎样呢?不象你,能写,这本就注定你不会沦落到我们这个下场了,而我们呢?除了翻地,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说你就不想想你们的妻子和孩子?总不会让他们也象你现在一样,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累吧?他们说,能怎么样呢,自己又没本事,还不是一切听天由命了。
我彻底地失望了,我没想到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在经过几年清贫的生活之后,又回到了农民的陈旧观念上,这使我感到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我知道他们这辈子很难过上好日子,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思想却是如此地落后!这和思想愚昧的老农有什么区别呢?
我在这些老同学家里没住上多久便离去了,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纵使是分别了多年,也没有什么改变,反而变得更加唐突。他们给我留下的印象只是十几年以前的那幅天真活泼、有理想、有信心、积极向上的中学生模样,而如今的这幅模样已经在他们的身上被疲惫的生活所抹去了。
他们都客气地迎接了我,这使我感到更加难过。我原以为老同学见面,是不需要客气的,就如同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你来我往,很随便的,那样才能显得老同学的深厚友谊,而在他们的眼中,我却成了敬重的人,非要杀鸡宰羊恭敬一番,才过意得去。我从每一口菜的味道中感觉到了这些老同学的辛酸和苦楚。我不得不为此而感动得落泪。
回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镇上,和十年前相比,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我是在农历的腊月二十五经过小镇的,这个日子刚好是本镇赶集的日子,因此街上的人特别多。我在人群里挤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一点意思,便去了桥头。我先后走了一个镇上以前的那些同学的住处,也大部分都搬迁了,只有陈刚还住在原地。我在他那里坐了一会儿,问了一些有关他的情况,他说他现在一家电器公司做技术员,薪水还算可以,每月带奖金下来大约有2000多,我感到非常高兴,想想当年的陈刚,还是一个只顾着成天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混混呢,那个时候,他就坐在我后面,经常是一上课就睡觉,到下课的时候便和同学们打打狂狂地闹过不停。我对他说:“你可真行啊,没想到这几年你可真得搞出点名堂了。”
“还不是跟着学呗,别人怎么做,就跟着怎么做了。”他笑着说。
我说:“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他说:“哎,什么都不干过,也发过财,也倒过霉,也就是这几年稍微要好一点,还是不要提了。”
我说:“不管怎么样,只要好就成,存在这个社会,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子。”
陈刚没有多说下去,这时,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外面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怎么,有客人啦?”她说。
陈刚忙解释道:“噢,在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方家儒,这是我的妻子赵敏。”
我的心一乐:“哎呀,没想到你都已经结婚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还没喝你们的喜酒呢。”
陈刚说:“哎,年纪不小了,父母催得要紧,加上我们又认识了几年,也就结了。”
我说:“那可真得要恭喜你娶了这样一位美丽的好妻子呀。”
陈刚说:“哪里,哪里!哎,你还没有吗?”
“哎,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流浪,哪有心情谈那个。”
“是该有的时候了。”陈刚拍了拍我肩说。
我说:“慢慢看吧,反正现在也还不算老。”
“不老?难道你还想等到三四十岁的时候再结婚呀,我看你是活糊涂了!”陈刚愣愣地看着我笑。
我说:“那倒不是,关键是我现在还没有钱,再说物质条件也不允许呀。”
陈刚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过话题问我一些有没有其他同学的消息。我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这次回来在箱子里翻了半天,才找到几个同学的地址,可是这些同学大部分都已经不在原地了。只有都春、少强和阮伟光还在原地,可惜他们都还是老样子。
陈刚一听到这里便说:“他们呀,真是别提了,没能一点上进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摆脱不了旧的思想观念,还上了高中,我一想到他们就难过,尤其是少强这几年也没有出过门,就只知道在家里种田,哎!人的命运难说呀,前几天,我还在他家去了,给他拿了点过年的水果,我一进屋便无法过下去,哎,真是不得了呀!”
我说我也去了,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也很不好受,但也没办法,你们两家隔得稍近一点,以后还是多多照顾他,陈刚说那道是,谁让我们是老同学呢?可是我这几年也是一直在外,每年也只能回来一两次,怎么照顾他呢?我说我很理解你,能照顾就照顾吧。
后来我们又提到了其他一些同学,陈刚说“都远走高飞了,男的结了婚,女的嫁了人,有的孩子都几岁了,”我说:“真没想到,分别几年变化这么大。”陈刚说:“那是自然的,谁叫你呀,都这么大了,还守着处男身!”
我们又回到了当初的话题,我不想再聊下去了,我觉得自从我这次回来,自己都已经不属于这片土地,我们的思想也相差太远了,我不知道过了几年的都市生活,竟让我变得如此与家乡人格格不入,这就是所谓的环境么?
他的妻子硬让我在他家路吃午饭,我好意难却,看得出,这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好女人。我暗自为陈刚感到高兴,同时也想到了自己,或许陈刚和父亲说得都对,我今年都28了,是该到找对象的时候了。但是这个年龄,在的工作中却是如此之早。
(未完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10-21 18:33:5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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