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年6岁。按照阴历习俗，他在娘肚子里面待了9个多月，生产时又逢过年。算实的，也就是4周岁半。

我这么刻意强调他的年龄，实在是因为看到电视里标明6岁的孩子多才多艺的很。儿子调皮，不长进，英文26个字母都模糊不清。我总是安慰自己，他才4岁多一点。

儿子出生是经过一些灾难的。他被医生判了死刑，病危通知单上写着类似成人肝癌的字样。现代医学无能为力。我没敢告诉妻子。她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中。抱着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我们把他接回了家。

肯定是福星高照。儿子一周岁时到医院复检，居然完全康复了。医学上难以解释的奇迹居然发生在他身上，我和妻子喜极而泣。

他身体是无恙了，可脾气却惯出来了。性急，且掘。摔东西，吐唾沫，要不到的物什哭的撕心裂肺。撒起横来可以滚遍屋里每个角落，是最有效的拖把。噢！还不知怎么学了结巴。我琢磨着他总有些优点吧。玩电脑打cs算不算？他玩这个游戏牺牲40多次也未完结一个敌人，依旧冷静、专注。在未发掘到其他优点之前，姑且算了。

他这个性格注定是要挨打的。我对于“法西斯”棍棒教育一向不屑一顾，儿子挨他妈打的时候我还会凑合着说上两句，但要看了妻子的脸色。妻子常愤愤说是我惯坏的，现在想来有这可能。很滑稽的是，打是亲，骂是爱。这句原本套在夫妻间的笑语却验证到孩子身上。儿子常跟他妈腻着，反倒拿我撒气。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有天我发现真的应该教会他一些东西。譬如改掉坏习惯。培养耐心和对知识的渴求。显然他不能一下子适应。一个有模有样的慈父居然也会整日板着个脸，扬了手掌吓唬他。一段时间他是躲着我的，还不愿意和我说话，怕他结巴起来惹我怒。他外婆来看他的时候他囔囔着要跟了去，又不敢明说。

他多半时间跟我待在一起。我捧了书埋在沙发里。言传身教，我多么希望他能和我一样喜欢安静。可是，他坐的时间不会超过5秒，身上像装了永动机。于是我会厉喝一声，他就乖乖回到原本的位置。嘴巴撅了，双手环绕抱在前胸，屁股斜向一边。我很诧异他的动作表情如此协调。又过了几秒，他说口渴，那就喝水。给他倒了水他说不喝了，还要把水倒掉。喝完说要撒尿，他不对着马桶，非翘了老高说是打坏蛋。撒尿完了说要画画，这个我同意。他的画颇有抽象派的韵味。跟大师是没得比了，跟金刚有得一拼。只不过那大猩猩的画居闻卖到5万美金一幅，连我也为之汗颜。我没想过在他这个年龄段就培养出一位画家，可是他把半幅宣纸都染尽了墨，我那气就打一处来。

一般情况下，他会用手抱住头，姿势不错。我说不打你脸，就打你屁股。他慌忙遮住屁股。抡下去的时候想起不知哪本书上说孩子屁股也不能打。真是书看多了也没好处，打儿子也不知该打哪儿好。找不到地方，我就随意在他手臂上敲了一下，哭得比黛玉葬花还惨。

他哭我倒心软了。打算跟他说一番道理，却被他当了安慰纵容剂。眼泪就像太湖收闸蓄水一般顿然停止。抹了挂眼角的泪水拿起玩具枪就往外跑。我跟后头说小心摔倒，他边跑边回头还嘴：“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他总是这样，说话模仿极了大人们的语气。

4周岁上幼儿园。每天都会担心他闯祸。他待一星期就成了园里三个调皮大王之一。他人高，但瘦弱。起先别的小朋友会跟他抢玩具，吃了他几小拳，便知道厉害了。很小的时候我教了几下招式，目的是强身健体，未料此况。他出拳有力，还特准，像装了定位，专向人家眼睛，我也挨过苦头。老师告状的时候，我真气了。拉回家也不管哪儿好打不好打，打了便是。他抖抖嗦嗦立了墙角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哭都不敢。看我动真格的了，听我说教他倒没了脾气。唉！棍棒底下出孝子啊。

老师说他乖了不少。半学期结束还给了个劳动宝宝的奖状。我对老师说就凭他一刻不得闲，整日瞎忙活，得这个奖也是意料之中。老师亦笑。

大多时候，我对这小子也无计可施。一巴掌打不成一个天才。我没那崇高理想把他培养成巨人。只是希望他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过上一个快乐的童年。在我落下这段文字前，他一直在摆弄他的儿童早教机。那是朋友两年前送的。这东西会模仿真人发音，学习英文句子和讲故事。他开始对学习知识有了一点兴趣，我还是高兴的。他长大后看到这篇文章，会明白他父母有多么爱他。要知道，我不是非跟他过不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