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悉巴金老仙逝,我正在华灯初上的街头。
初秋时分,凉意阵阵,可是在我的眼前一切顿失,唯有巴老祥容充斥大脑的同时,却感到一种透心的寒意。黯淡的冬天仿佛提前到来了。
从1904到2005,历史,跨越了一个千年,一个百年。而百年巴老,正是骑在上面的智者。
百年归寿,巴老也许去得欣然。
在世纪的开端,我们送别一个诚实的老人,一个文学大师,一个再过100年以后,双眼依然熠熠放光的“人民作家”。
他的文学很锐利,但是他的脸上,永远弥漫着有如童稚的笑容;弥漫着富有感染力的神情。
他的文章不老,他的精神不老,他的心不老,他的人类灵魂更是不老。
谁说他会死?死,从来只能依附于他的肉体,而始终游离于他的魂魄之外。
知道他弃世西去,我首先想到的是他不会死,不相信他会死。我们之前和我们的几代青年,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之后的许多代人,肯定也会感到他的存在。
据说,当年,许多投奔延安的热血青年,不是读了马克思主义,而是读了巴老的《家》、《春》、《秋》,毅然弃暗投明。他的反叛意识,充满旧中国的天空,猎获了无数年轻的心灵。
我无幸赶上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是读了巴老的《随想录》,真正认识了后巴金的巴金。在那些无情的文字里面,我看见了一颗中国20世纪的良心。我看见了一个中国人最可宝贵,也最可能未有的词语:诚实与率真。
他敢于否定一个时代,否定时光长河之中泡沫一样的荒唐,包括否定他自己。
他回归了一个真正的作家,一个真正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本原。
当人民还没有足够的胆量想说就说,实话实说的时候,他超越了许多年轻人,就象当年的青年巴金一样,勇敢地站出来,站在时代的潮头,让所有良知尚未泯灭的国人,和他一起深刻地反思。他又一次揭开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蒙昧。
所以,“人民作家”的称谓,巴老永远当之无愧。
我时常觉得,他的文学,他的文学之心,已经深入文学的骨髓。文学的功用,其实不仅仅是阅读,不仅仅是思想,更不仅仅是饭后茶余的消遣。是一种变化,一种对人的精神全方位影响之后的透彻的无形的变化。墨守陈规的中国人,最缺乏这样的变化。而巴老,从青年到老年,都在引领这种变化。
中国的百年巨变,我们更多的是看到政治伟人、军事伟人、经济伟人,或者改革伟人。而鲜有看见象巴老这样的人类灵魂伟人。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否夸大了他们的社会作用,其实不然,我们象巴金式地真诚的看看,在中国这个被几千年传统文化,被文字或者说文章所容易左右的国度,哪一次社会的变革,没有文学的驱动?文学,至今为止,仍然是高举在时代前列的一面猎猎旗帜。
巴老百年,结束了一个时代,给世纪交汇的新旧文学,划上了一个悲伤的句号。他渐渐远去,消失在岁月的深处。今后,我们的民族,还会不会再产生一个犹如巴金这样的文学巨匠,谁也无法给出答案。
巴老安息。
巴老走好。
2005·10·17写于22:5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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