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在彷徨无助时,记挂人曾有的好,总会在寂寥无人时,才哭泣黎明快些来临。
一些事,一些人,挣扎着给他们写回忆,不为他们,但为自己。不求无过,但求宽恕。有几个月夜,从睡梦里惊醒过来,拼命抓住床板,黎明到来之前,心还有余悸,害怕有一天梦里的故事成了真,我则成了假。由此,一些假的事,假的人,如初来的潮水涌上心头,汩汩不息,趁我还够清醒,语言还不算拗牙,暂且说一个人。
我的姑姑,数起来数目还可观,只不过,他们的名字,我就不敢恭维了,一些纯粹的鸟名,而且占近了风头,普通话绝对是翻译不过来,闲时向老人们讨教,它们怎样进的户口,谁知他们还真留有一手,全部取同谐音词,进一步追问,名字出处源于何人,告诉我的人,却被我吓了一跳,怎可能会是素未谋面的爷爷,可老人们肯定的语气,容不得我不相信。常缠着奶奶讲爷爷的故事,从此,脑里又多了一个影子,可是,奶奶话不多,我们也少跟奶奶闲谈,爷爷的背脊便渐渐模糊,等到奶奶过世了,更少人跟我提起爷爷。
奶奶年轻的时候很健壮,听妈妈说,天微明,骨碌起了床,烧火、煮饭、砍柴,打禾。忙完了一件又一件,几个姑姑帮衬着她,闲来时,搬张凳子,围着几个人,话桑麻,说柴米,般般露于心头。农村妇女不敢往顺心里坐,六月的天气,一片云一大变,随时得关注云层的变化。倘若飘来一朵乌云,大家就忙碌了。奶奶手作远望状,肯定地说,只是一片云,且云层不厚,料来无雨。果然洗脚的工夫,那片云走到了另一角落,大家白忙乎了。奶奶只是微笑,众人服了。
几户人家合着买了一头耕牛,农忙时,轮着来用,闲时,也是几家轮着来养。奶奶,天要亮未亮,拿上牵绳,把牛从牛栏里赶出来,跟一帮淘气的小丫头,齐齐上路,黄昏时,奶奶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湖边青草处,把牛赶回来。日子一天天的重复,奶奶的背脊一天天佝偻,末了,便只是低下头走路。
还没分家的时候,家里的饭菜大多是奶奶操持,奶奶一整天忙外又忙里,我们不爱吃奶奶做的饭菜,味道太咸太涩,我们多次向她抗议,然而,都被驳回。轮到我们自己做菜了,我们则把奶奶的那份饭菜多加几颗盐花,她总算没有象当年的我们,喋喋不休。日子很平静,爸爸黎明出去,晚上才回来,几个哥哥,出了远门,时常不见,奶奶常挂念他们。过年过节,奶奶喜欢去亲戚家串门,带着哥哥,肩挎个竹篮,放上几个自家做的面包,几乎每天总要去那么三两家。哥哥后来常跟我说,他跟着她,赤着脚,步行几十里山路,但也不知累,兴尽而去,兴尽而归。等我懂事了,能跟人到处跑了,奶奶却不去串门了,坐在门廊边,晒着冬日。
后来,我们离开了老家,搬到镇上去了,奶奶依旧住在农村,我常受爸妈的嘱托回去看她,带上几个水果,些许钱,一些生活用品,奶奶对着我总是问三问四,家里的猪怎样了,哥回来了吗,爸工作怎样?我一一作答,可我总看见她不满意的样子。
奶奶住在一个平房里,那时,村里盖平房的不多,妈妈常说,那个平房的石子都是她跟两个哥哥一锤一锤从山上敲回来的,可见,那平房盖得不易。对面是叔叔家,这也是奶奶没有跟我们一块去镇上的原因。叔叔家孩子多,且岁数都还小,奶奶帮扶着他们。叔叔、婶婶没日没月地呆在地里,家里的事便交给了奶奶。奶奶帮着他们做饭,穿衣,洗刷。有时,奶奶很想跟着我回去,我远远回头时,还见她在村头默默着望着我的身影。几年后,奶奶终于如愿了,叔叔家也搬到镇上,奶奶就住在我家了。
奶奶去世亦有好几年了,坟头的野草恐怕也蔓延了它的容颜,我身在外,几次清明都没得回去。藉此,洒上清茶三杯,纪念我的奶奶。
2005-4-10于茂名学院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5-10-17 23:31:34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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