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我想，也许我不该在这样的天气中去取ct单吧。
ct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我看不懂，但在结论一栏中，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癌症。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夫搞错了！
我等不及电梯，拔腿跑上五楼呼吸科。看见大夫，我的鼻子就酸酸的了。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大夫说，请您看看叶蕙的ct报告单，结论写错了吗？
大夫拿过报告单看了一会，表情凝重地说，没错，癌症，而且是晚期。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我唯一的记忆定格在一首哀伤的歌中——街边一家电器铺正大声播放的歌中：
蝴蝶恋花美，花却随春去春回。
与君双双飞，你却只能留一夜。
人情似流水，流到我心却是泪。
爱一回，痛一回，离别能教肠寸结。
蝶儿蝶儿满天飞，oh，盼和你再梦断一回……
听着听着，眼里就涌满了泪。
2
我把蕙子的妹妹叶兰叫到了单位，我看到苦命的兰，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想想蕙子前一阵时间的咳嗽和腿疼，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会是癌症呀。
兰哭，哭得肝肠寸断。我就听她哭，突然间烦躁得要命，以前我从来没有过的那种烦躁。
我递给兰手巾，明天，我们陪叶蕙到大医院再去检查。
晚上回到家，碟子里也正放着蝶儿蝶儿满天飞，这是我们都喜欢的歌。
但我现在听着比以前什么时候都伤感，我按了下一曲。然后把自己疲惫地丢进沙发里，静静地看着蕙子，就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说完就完了呢？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我起身去理菜。
蕙子问我ct结果，我说刚出门就被单位派去下乡了，还没来得及去拿。
兰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我叫她出来陪姐，她说什么也不。
吃饭的时候，兰终于忍不住了，姐，我不上学了，我要陪着你。
蕙子惊愕地望望我，又望着兰，脸上微微变了色，你怎么还像个孩子呀，都大学生了。
我突然像个木头人一样，没了知觉。
3
一夜无眠，我拼命地想事情。想我们都二十七八了才相恋，想我们相恋后的甜蜜，想我们明年三八结婚的美好约定……想得更多的是苦命的蕙和兰。
蕙兰本是高贵的花，但两姊妹的命却像黄连一样苦。蕙子16岁时，父母去了，他们和厂里的货车还有货车司机被一场车祸当场毁灭。那时，蕙读高中，兰还在上小学。
蕙子是坚强的，也是无私的。自己放弃学业进了父母生前所在的厂，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妹妹身上，一直供妹妹念完中学，绝口不提爱情。直到去年妹妹考上大学，才羞涩地扑进了我的怀抱。
而我，父母在这之前不断地给我相亲，总是被我几天时间就把对方吓跑了。而蕙子明白，我一直在等着她。当我们的恋爱关系确定后，全家人甚至都没想过问问对方姓什么，便急道，好，都大龄了，马上娶过来。
但我对蕙子说，等我再积点钱。我爱你，就要风风光光地娶你回家。
于是，工作之余，我和蕙子都打了钟点工，开了台球桌，虽没赚多少钱，但我们一起赚钱的日子是多么快乐啊。
情人节，我们在公园栽下许愿树，相拥着约定，明年妇女节办事儿……
我听到客厅有轻微的响声，突然间又生出一种烦躁，想要起身看个究竟时，才发觉枕巾已湿了一大片。
兰在客厅上网，兰轻声说，哥，姐睡了。我睡不着，就悄悄起来了。
我看见兰在网上搜索癌症的防治。兰还是学生，就又要承受一次凄惨的生离死别。
4
我们住进了东方医院，国内著名的肿瘤医院，我的高中同学明在这儿当医生。在他的跑前跑后下，我们陪着蕙子很快做了加强ct、骨扫描、咳痰等十几项检查。等待中，患有同样病情的病人和家属坐在走廊里谈论着。有两位先生不断谈论着“癌症”这个敏感话题，我便恨恨地瞪着他们，我担心蕙子从谈话中感受到她的病情。
蕙子若无其事地听着，我想，她大概已经察觉了，但她是个坚强的姑娘。
其实直到现在，我和兰都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蕙子却开始烦躁不安，我想她在宣判前一样的等待中一定不好受。
兰开学了，我便一直陪着蕙子。我们在晨曦微露时一起做做操，黄昏时一起散散步。
我们在周末去逛公园，杨柳依依，白鹤成双成对。我拿着照相机拼命地拍摄着蕙子的身影，渴望留住她最多的记忆。蕙子穿着素净色的连衣裙，兰蕙一样美丽。在公园的寺庙里，蕙子燃了炷香。她跪在佛祖面前，表情庄重，两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我心中知道她在祈祷什么，老天爷啊，求求你，给我一个奇迹吧！把检查结果改成肺炎或早期癌症，再让我们相爱二十年，十年……想到这里，我喉头一紧，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赶忙背过身，擦干泪。
远处游人在划船，天空蓝得没有一点杂质，活着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啊。
我们趴在一簇兰蕙面前，蕙子轻声吟着屈原的诗：绿叶兮素权，芳菲菲兮龚余。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余既滋兰之九畹，又树蕙之百亩。
蕙子爱兰，我说兰之高洁，在其淡淡芳香，在其葱葱绿叶，在其不像其他花儿一样娇艳欲滴，弱不禁风……
5
会诊结果出来后，我竟然害怕去医院。
明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咦，这儿不是不准抽烟吗？
我笔直地盯着明，我知道结果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告诉我，她到底还能活多久？
明也笔直地盯着我，良久才说，好吧，你要撑住，最好不要告诉她，根据以前类似的病例，不会比3个月更长了。
知道了。我说——但绝不会是对明说。
我突然想大喊，想发泄，转身就走。
明一把拉住我，你去哪儿？
我一言没发地拿开明的手，继续走。
明叫了一声，你可不能胡来啊。
我早已泪流满面，猛然回头吼道，滚，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仅有的一点希望就这样被摧毁了，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起来，反复地拧着。
蕙子不待我开口，凄然说道，我明白了，我得的是癌症，你知道的，我是个坚强的女人，你用不着瞒我。
我不愿在蕙子的面前哭泣。我知道，我一哭，再坚强的蕙子也会一下被击垮的。
我捧起蕙子的脸，我看见她的眼里掠过了一丝阴影。蕙子闭着眼说，我想就这样一直一直被你捧着。
我也闭上了眼睛，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几个月之后，她去了，是不是就这样让我静静地捧着脸……想着，不禁心如刀绞。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蕙子也突然睁开眼，她呆了一会儿，猛地坐起身，一头扑到我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蕙子说，人死了就跟睡觉一样，只是害得你们活着的人难受。
蕙子主动提到了死，我曾经想过了许多安慰她的话，现在反而一句也说不上来，只能陪着她哭泣。蕙子说，兰妹妹已经失去了双亲，还要失去我，我真怕她承受不了。
我死死地抱着蕙子，任泪水流成了河。我说，蕙子，坚强些，活下去，我们还要结婚，还要生孩子，现在科学发达了，我们一定能战胜病魔。
我说的话虽然这样无力，但我要尽一切努力让蕙子哪怕是多活一天，留给我们多一天的爱。
6
为了弄到给蕙子治病足够的钱，我将蕙子交给办了停学手续的兰，跑回了家。
我说，爸，想办法再帮我借两万块钱，蕙子要手术。
我们家的存款早被你花光了，母亲没待父亲开口，抢着说，你赶快把这事儿给了了。看看你，眼圈发黑，又黑又瘦，哪是我以前的儿子呀。
哥说，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欠债过多，以后还成不成家？你是在把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呀。
姐说，我好歹也还是个护士。知道吗？目前在癌症化疗中，总有效率只有30％左右，几次化疗下来，患者常常需要花费数万元。同时因为毒副作用大，对于没有疗效的患者来说，化疗之后，他们的病情和身体状况还可能恶化。你就放弃化疗，让蕙子清清静静地过完余生嘛。
我只是想，我不会让蕙子等死，也不想让家里人伤心。我现在就是要钱，我要治好蕙子的病，除非我死在蕙子之前，我才会离开蕙子，不然，我还是人吗？
在家里人的极力规劝下，我心中又烦躁不已。
结果，老态龙钟的父亲把我叫进了屋，递过一个包，说，这是我存着买寿木的钱，你去市场看看，有合适的给我定下来吧。
我激动地给父亲跪下了，这钱，我以后一定加倍还。
我开始不择手段地在家里捞钱。
家里的冰柜有问题了，我抢着拉去修，我对师傅说，你出个价，合适卖给你；姐姐家没人在时，我把耕牛卖给走买的贩子，然后压上一张欠条在饭桌上；侄子以15分之差考上重点高中，我谎称我的同学在学校任副校长，拿走了哥哥的活动费。
母亲骂我败家子，哥姐骂我骗子。但我要给我的蕙子治病，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甚至只要发现爹妈手里有钱，就夺也似的抢过来，于是我又戴了顶土匪的帽子。
终于在家站不住脚了。
7
听姐姐说，化疗就是往癌症病人的身体里放“毒药”。终于，“毒药”在化疗的第二周期出现了反应，蕙子开始不停地呕吐，连青黄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蕙子身体的各方面都遭受了很大打击，白血球降到了2500，极度虚弱。甚至连说话都带着喘气声，可她还能偶尔把笑容挂在脸上，甚至安慰其他病友。看着蕙子这样，我心疼得直掉泪。
我希望她多吃点东西。但她一看到饭就忍不住呕吐。看着蕙子呕吐时的样子，我觉得真是生不如死。兰也心如刀绞，却帮不上什么忙。
蕙子是个非常坚强的姑娘，尽管化疗已经使她失去了味觉，但为了补充营养，她还是强忍着吃了很多。她吃得很慢，我高兴极了，以为一定是治疗有了起色。蕙子却苦笑着说，吃起东西来像在嚼木屑，不吃又怕身体就要垮了。
给我们打击最大的是同室一位病友的去世。那天晚上，病友的家属突然呼天抢地，护士们赶紧疏散同室的其他病人到户外。眼看着病友的尸体被拉走，我们心里都有一种颓废的感觉——而就在前两天，医生还说病友的肿瘤明显缩小，化疗开始见效。
蕙子在走廊里发呆，我知道她一定是受到了强烈的触动。蕙子说，这是第一个，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也许他们的今天就是咱们的明天。
我说，许多癌症病人治好后都二、三十年了，还好好地活着哩。
蕙子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不敢奢望太多了，10年8年就够了，遇到你是我一生的幸福。
蕙子，我爱你。你要没有信心就是对我不负责。我抚着蕙子美丽的长发，辛酸地想，真有10年8年该多好啊。
8
为了省钱，我到医院附近的农村租了间平房。这是一个由癌症病人家属组成的小群落，一个融洽却残酷的小世界。和我做邻居的，都是与我情况类似的患者家属。
住在这里的陪护家属来自全国各地，每天清晨会听到不同的方言在狭窄的院子里交错。我们谈论的经常是生与死的话题。
我和湖南的小陈结上了伴，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去火车站卸煤，去帮人掏粪沟，去替人排整夜的队，我们顾不上一点儿自尊，只要是能挣到钱的活，都疯狂地去揽，疯狂地去做。小陈很不幸，才二十几岁，有癌症家族史，他父亲死于胃癌，姑姑死于肺癌，母亲在十年前得了乳腺癌，这次已经转移到了肺。一次，小陈望着被铁锹磨破皮的双手，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激动地说，老天爷，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啊！
是啊，卖房子、借债、一屁股的债！这个年轻人怎么扛得住？
我们成了附近打短工下苦力的常客，但我去看我的蕙子时，我要先洗澡，先换上体面的衣服，我不愿让蕙子为我操心。
这年腊月，我终于揽到了一笔回报不菲的生意。旺苍一个癌症患者死了，这位老人生前不愿火化，而在旺苍的政策当时是可以土葬的。大家都准备着过年，两个孝顺儿子就是雇不到车，一着急，出价3000雇人背回去。
兰哭着说，哥，你真是疯了啊。
蕙子病若能好，我疯了又算个啥？我心一横，背起蒙住了脸的死人就走。
没想到当时正值春运高峰，赶着回家过年的人实在太多了，列车上没丁点空隙，有人挤在我背上后惊恐地叫了起来。结果乘警不容我们解释，硬是把我作为杀人嫌疑犯拷进了厕所，一直拉到终点站时，才交给车站公安分局。
而当一切弄清后，已是几天过去了。我获得自由的第一动作就是冲向话厅，给兰打电话。兰哭着说，蕙子姐姐没了你的消息，成天以泪洗面，饭也不吃，癌细胞极度扩散。医生说必须马上动手术，还不知道有没有效……
我没命地赶往东方医院。当我和兰在手术室外面一个焦灼不安，一个哭成泪人儿时，整个城市骤然响起了震耳的爆竹声，天空红光隐隐，我这才知道，现在正是除夕之夜零时正，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守候幸福的时刻。
9
医生再次提醒我，蕙子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天啦，我还没为我心爱的人做尽我所能做的一切。我说，我要以丈夫的名份陪着你走过生命的最后时刻。
蕙子说，绝对不行，你为我已经背负了这么多债，我都不知道下辈子怎么来还了。
蕙子，这么多年了，在我心里，你早就成了我的妻子。
不，不，我绝不能再连累你。
蕙子，据说一个女人成为新娘那一刻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你是我心爱的人，我就应该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定下日期的当天，蕙和兰都哭了整整一夜。
我曾经因为想再多挣点钱才办婚事，一拖再拖，现在更加穷困了，但婚事不能再拖，因为蕙子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将婚期定在了5天后的2月20日。
由于频繁的化疗，蕙子的一头青丝全部掉光了。蕙子是带着医院的白帽子和我到婚姻登记处的，把个工作人员都感动得哭了，掏出2张百元大钞说，20号，我来讨杯喜酒喝。
然而就在这一天，蕙子的病情又突然加重。
主治医生无奈地说，我们虽然做了多次手术，不断切除着肿瘤，但癌细胞却是切除不尽的，残留的癌细胞仍在不断繁殖，很快生成新的肿瘤，不断摧残她的肌体和神经。现在，她的手术已经没必要了。从现在起，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已经无法进一步挽留她了。
我紧盯着医生的眼，你是医生，你别放弃好吗？我只感到浑身无力，竟不知道已经跪了下去，求求你，我还要和蕙子结婚，还要和她结婚啊。
医生说，手术都没用了，还结什么婚。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叹息，也有人在说疯子，还有兰在哭泣。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几乎哀求着，你是医生，你不应该放弃的。你也不能剥夺我和蕙子结婚的权利，救死扶伤就是你的义务……
明出来了，他和医生商量了会。终于决定准备手术，但我得赶快弄钱来补上。
对，弄钱，我要弄一大笔钱。我有种冲动，连死人我都背过，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我要当乞丐，尽快搞到钱。
我跑到明的家里，但明已借给我了好几千，我没法开口再借。我说，借你的网络上会。
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开机，上线。我飞快地跑到各大论坛，发帖、复制；复制、发帖……我向网友求救，然而，聊聊无几的回应者只是说，爱心骗子又来了。
我真的快急疯了，打开视频，我跪着向网友哭诉经历，跪着求他们施舍，跪着求他们救命，哪怕只是5天，我要我的蕙子成为我真正的新娘。
网上终于哗然了，媒体也说要采访我这个疯子。我躲开记者，我叫他们采访叶兰，我要去弄钱。我走上街头，举着打短工救我新娘的牌子。
这座城市真的让我感动，有位金店老板叫我帮他送一封信到附近，一次性给了我5000元酬金，说这封信是多么多么的重要，只有我这种有爱心的人才能送到。我满眼都是泪，是辛酸，也是感动，但我不能推辞，我需要钱，我的蕙子需要钱。
10
蕙子越来越流露出弥留之态，我说，20号，你就是我美丽的新娘。
蕙子含泪点着头，你说过，我没有信心就是对你不负责。
在社会各界的关注下，我不再出去弄钱，陪着蕙子一次次惊心动魄地与死神掰腕，抓住分分秒秒享受我们在一起的幸福，艰辛地一路走到了2月20日。
为了能完成这个婚礼，医生特地给蕙子用了些增强体力的药物。我呵护着身着一袭洁白婚纱的蕙子，缓缓踏上通往婚姻的红地毯。在大大的红喜字衬托下，蕙子的微笑宛若一朵艳丽的鲜花悄悄绽放，楚楚动人。我说，亲爱的，你好漂亮。
为了减少蕙子的体力消耗，我频频将蕙子抱起来，拥在怀中。蕙子这天出人意料的神采粲然，她在我的协助下举起一杯酒，激动地说，我感谢我的爱人，是他让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感谢在座的每一位朋友，你们的关注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财富。
我看到，许多朋友眼中都饱含着泪水，兰更是恸哭出声。
刚回到新房，蕙子的病情彻底恶化了。先是胸部剧痛，接着视觉模糊，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抢救进行了整整一夜。
我把所有的钱都集中起来，礼钱和社会捐助的款。我冲进医生诊断室，哭着说，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她，我给你们钱，无论多少我都给。
将近天亮时，我终于被允许进了病房。
蕙子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子力气，挣扎着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我真不想走，跟你在一起真好啊。以后，你多照顾兰。我捧起蕙子的脸，伏在她的耳边，泣不成声地说，你所有的吩咐我都能办到，但我实在无法救你了，来世，来世我们还做夫妻好吗？蕙子微微点点头，眼角淌出两行泪水，我没有什么遗憾，谢谢你，我走了。
整个病房一片寂静，看惯了生与死的医生和护士都无声地淌下了泪。终于，兰第一个打破了死寂，扑上来哭得撕心裂肺。
11
蕙子葬礼这天，我和兰流着泪一起折了999朵玫瑰，我说，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兰说，姐姐，我们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呢？
我们开始祝福，据说拥有999朵玫瑰的人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让我们用玫瑰为你送行……
看着蕙子在花的簇拥中踏上另一个世界的旅途，兰把冰凉的手塞进我的手中，一度哭得死去活来。
我说，蕙子生前最爱听蝶儿蝶儿满天飞，听着听着她还会流泪。
于是，兰播出了那首忧伤的歌，一直一直唱：
蝴蝶为花醉，花却随风魂散飞。
我心慢慢给，你却将爱当宿醉。
良人唤不回，回到我梦都成灰。
盼一些，恨一些，却始终不懂后悔。
蝶儿蝶儿满天飞，oh，花儿不谢，情不会飘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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