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君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神情飘渺的中年人,问:“你做了什么?我现在在哪里?”中年人问:“你想来的地方,难道你不知你怎么来的?你见过梦石?”林天君问:“什么叫梦石?”
中年人说:“一块石头,睡在上面会让你见到你想见到的东西。”林天君摇摇头。中年人问:“你会用咒语吗?”林天君摇头说:“不会,咒语,是和尚们念经时说的话吗?”中年人说:“咒语,是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最完整的生命,它们永不消失,成为浩瀚宇宙中最永恒的生命,驱动着宇宙的行踪,只不过,它是那么混乱,以至于人都不知它到底在哪里,只有精通咒语的人,才能驱使宇宙能量无端的变化,才能控制万物的发展。”林天君半信半疑的说:“你是研究咒语的人?”
中年人说:“不错,我的祖先世世代代以研究咒语为最大的荣耀,那些刻在石头上,流散在风里的语言和痕迹,便是我们生存的目的。我们深信,人类的出现正是这咒语魔力的驱使,它如同你们电脑里的程序,驱使着指令的执行。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破译这些咒语。”林天君点头说:“那你成功了,你成了天下最博学的人。”中年人说:“随着我们对于咒语越来越深的了解,我们才真正明白了它的内涵,所有对它的定义都那么无知和幼稚,因为我们一样受着可怕咒语的驱使和诅咒,一样留在咒语营造的时空,这如同你电脑里的指令希望破译程序一样困难。于是,我们成了被咒语破译的生命,再次陷入更可怕的控制之中。”林天君说:“你被咒语破译,我真的不懂。”
中年人说:“你迟早是会懂的,在你读懂神秘魔咒之前,你会被它破译,受它控制,你身上拥有的咒语的力量,仅仅是魔咒赐予你的能力,那并不代表你读懂了魔咒,多说已经没有用,赶快回去,别再来了!”
他只觉身形一闪,眼前又看到一片艳阳天,只听西子在耳边说:“公子,你去了哪里?”韩震子说:“你在跟谁说话?”西子向林天君一指,说:“那里,他是一个世外高人!”韩震子说:“那里没有人。”西子说:“就在那里!”韩震子一边问:“哪里?”一边向林天君走啦,忽然一下子穿过林天君的身体,林天君和西子都惊呆了,西子面色有些慌乱,说:“你真的没有见到,你们!”乌金龙说:“姑娘,真的没有外人。”西子对着林天君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林天君脑中一乱,想到那从自己身体穿过的几匹烈马,想到街上将自己看着神仙的村民,想到野地对自己熟视无睹的一对野合的男女,想到韩震子他们对自己的不理不睬,想到自己每次打人都那么轻松,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梦,他反而平静的说:“西子,我的确不是凡人。你要听我说,不要激动。”
雪一点点的消失,古道一点点的展现,艳阳高照,李花纷纷而落,林天君说:“我来,是来见这世界最美的人,那是一个完美的女神,比之世上任何人都要美丽,……”西子怔怔的说:“鬼魂,我知道你是鬼魂!”林天君说:“西子,你已经选择了大道,让越过人能够通过的大道,所以,你将牺牲很多,你将成为一个妩媚动人、体弱多病的少女,你将成为仇恨和复仇的赌注,你将用自己的青春,来换取越国的太平。这是你的命运,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不幸,……”西子摇着头,说:“不,不……”
忽然道上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只见鬼桐子飞驰而来,递来一封信,范蠡一看,叹说:“伯噽小人,毕竟敌不过伍子胥,吴王又要发兵,看来越国江山,在所难保了。”韩震子说:“这,大哥……”范蠡说:“伍子胥终于成功了,他大军一到,越国上下,将会一片混乱。”
韩震子长戟一抖,说:“大哥,我们与你同生共死。”范蠡叹说:“胜负之数,存亡之理,一目了然,垂死挣扎,有什么用!”韩震子问:“那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吗?”
范蠡说:“除非再有一个人,能够打动吴王,断他绝我大越之心。”韩震子问:“谁?”范蠡的眼睛向西子移去,众人的眼睛也移去,林天君说:“西子,这就是你命运的开始,去吧,属于你的。”西子大声说:“不!不!”冲到韩震子面前,拉着他的双手,说:“不可以。”韩震子两行清泪,在脸上若有若无的流下,他一咬牙,一甩手,大步向前迈去,夕阳如画,照着他伟岸的身躯,和英俊的面庞,也照着他身后满面泪流的西子,林天君心里暗探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私情和国难,当真令人烦恼伤心!正想着,只听得“噗”的一声,几点鲜血散落风中,随着片片飘飞的李花,渐渐落到地上,韩震子已经倒转戟头,照自己胸前扎去,那里是他的心脏,是他深藏爱意的地方,对越国,也对西子。
血在空中飞舞,他明澈的双眸成为比西子更美丽的风景,清澈而明亮,看到了自己的鲜血,那是他一生最后的景观……
夕阳如画,千山无语,西子看着他强健的身体倒在地上,古道荒凉,无人哭泣。西子安详的看着,缓缓说:“范大夫,若我以后不死,那么我要陪着他,我要作他的妻子,世上的人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叫韩震子,但是我必须要知道,我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侍奉在他的左右,成为唯一爱他,知道他,了解他的人。”耳报神说:“我的话太多了,若是吴王知晓,则大事不成,范大夫,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死不足惜,家中的老小,还望你有个照应,只求平安无事则罢。他们已经习惯了家人的生死,不会见怪的。”说着长剑一伸,已经刺入心脏,乌家五条龙话也不说,都横剑自刎,这一下变起仓促,林天君只觉百感交集,西子终于走入了历史,即将上演她一生中最传奇,最轰烈,最迷人的吴宫传说!
风急如啸,夕阳冷冷,照着黄尘古道,西子雪白的衣衫随风招展,两目中清光四射,林天君平静的说:“你终于到了这里!”西子凄然一笑,风失其威,日损其色,天地为之一惨,万木忽然同悲,她幽幽的说:“你早就知道了。”范蠡说:“是的,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是越国的希望,最有用的一枚棋子,我们都是棋子。”
西子缓缓上前,俯下身去,将韩震子一双圆睁的眼珠合上,方起身说:“走吧。”她面色惨白,宛如白玉雕琢一般,晶莹剔透,双眸中映照出轻波荡漾的碧绿光芒,隐隐泪寒悲风起,袅袅步随情幽幽。林天君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一阵感触涌上心头。
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你没有找到阴阳鼎!”林天君转过身来,只见那白衣妇人冷若冰霜的站在那里,说:“你忘了我对你的嘱托。告诉我,谁让你来的!”林天君问:“你是谁?”
那白衣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凄厉,她的身影再次化为一片片碎片散落风中……
林天君一阵心乱如麻,醒了过来,只见罗清已经不在身边,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他只觉一阵惆怅涌了上来,灵感也如期而至,赶忙来到电脑前面。
门开了,罗清走进来,他说:“这么早!”罗清说:“你昨晚去了哪里?”林天君笑说:“你说什么,我刚醒来!”罗清说:“四点三十分,我的合作伙伴告诉我,你在南极宾馆出现,四点五十分,你在火车站出现,你就是我那天让你看的那个人。”林天君一笑,说:“你在说什么,我看,你神经有点问题了吧。昨晚去哪里了,找了哪个妹妹?”
罗清说:“你自己看,难道你要我用梦游来解释?我在房间里从一点过足足等了你三个小时。”林天君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一面说:“是吗?想不到你这么关注我。”罗清说:“不是关注,我很早以前就在想,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你。早知道这样,我宁可不接这个案子,你看看这录像吧。”
林天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停止了敲击键盘,说:“罗清,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不信你可以到公司去问,我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中归中矩的八小时工作,难道我会分身不成?也许我真的在梦游,大学时曾经有人说过我有这个症状,但是那是轻微的,并不严重。或者你可以叫你的朋友二十四小时跟踪我,包括我上厕所,谈恋爱,还有自慰。”罗清舒了口气,说:“你知道吗?接了这个案子这么久,我只有这么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奇怪的,根本无从着手的案子,神奇的失踪,神奇的出现,我受到了可怕的考验。如果你是我,也一样会质疑的,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从未参与,也忽略了你的为人。”
林天君说:“我会帮你的,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总是觉得好像参与了什么,是的,我好像知道一些,像梦一样缥缈的东西,以至于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罗清说:“面对一个毫无蛛丝马迹的案子,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待了,等待新的线索出现,他为什么盗走古鼎,然后低价出卖,最终又带回这里,这大费周章的事情,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林天君仔细的想着,可是还是没什么话说,罗清说:“你上班去吧,我也要四处走走了。”林天君知道已经不能和他说下去了,因而说:“好。”然后自己也起身收拾东西,罗清出门时说:“晚上一起吃饭,到时约你,顺便也见见你的女朋友。”林天君点点头,心里有种奇怪的恐慌,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他转身一看,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过来,那人和自己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服饰不同,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他问:“你是谁?”那人并不说话,面无表情的向自己走来,忽然钻入自己的体内,如同空气与空气的混合一样悄无声息,林天君吓得大叫一声,四下一看,根本什么人都没有,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觉而已。
一缕阳光从外面射来,他想起买这房子时的一个广告词,“这里,你将成为城市第一缕阳光照耀的宠儿。”
来到公司,他的第一件事情本来是工作,但刚一坐下,范挥就打电话来告诉林天君,辛羽的病查出原因了,林天君心里居然很高兴,赶快来到医院,范挥说:“今天他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被同事带过来,正好查出了原因,其实,她脑细胞大量死亡,也许是劳累过度所致,我们现在需要作一个大手术,你能不能签字?”林天君点头说:“当然能。”一面接过纸和笔,范挥说:“别害怕,这个手术成功率很高,请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林天君想到辛羽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心里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他来到医院门口,看到来往的病人,忽然同情起他们来,为什么人会有疾病的折磨?他感到自己心里一种无边的恐惧,慢慢袭来。
他见到辛羽的时候,辛羽仍然昏迷不醒,范挥说:“手术越快越好,完了会通知你的。”林天君点点头,盲目的走在医院,不觉之间来到了医院的花园里,走在碎石铺就的路上,只见一张椅子上,坐了一个熟悉的人,她仔细一看,那个人神情悲戚,面色苍白,正是袁亭。
他问:“你在这里?”袁亭抬起头来,说:“你,你也在这里。”林天君问:“来看你的同学?”袁亭点头说:“只有不到三十天的时间了,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林天君没有说话,袁亭说:“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孤苦伶仃,乡亲们的接济下,读上了大学,她本来还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来报答她纯朴善良的乡亲们,但是,她自己的生命都将随着风消失不见。她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在命运的捉弄中,成了最无辜的人,既不能挽回以前的事情,更不能决定以后的局面,她虽然痛苦、失落甚至仇视这个世界,但她能作的事情仅仅是在梦里奢望自己有一个如同别人一样漫长的人生,哪怕充满了坎坷,哪怕需要她付出许多的努力!”
林天君看着袁亭,说:“你真是她的好朋友,她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一定会知足的!”袁亭含着泪,轻轻说:“我要回去了。”
林天君坐在袁亭刚才坐过的位置,忽然听到罗清说:“天君,你在这里!”林天君问:“你怎么找到这里了?”罗清说:“我是侦探,找个人还不容易吗?”林天君问:“什么事情?”
罗清叹说:“天君,我现在陷入困境,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在梦境里,我……”林天君问:“到底怎么了?”罗清坐下来,拉着林天君的手,说:“你感觉到我的真实了吗?你……”
林天君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没有发烧啊,你到底怎么了?”罗清看着四周,说;“我在找我的梦,我的梦……”林天君叹说:“我现在很烦,你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了,你不是要调查案子吗?”
罗清说:“是的,那天在现场的三个人,刘波,韩风波,和辛羽,除了辛羽之外,他们两个都精神失常了,所以我一直在调查辛羽!”林天君一怔,说:“你怎么说你,你没去西南?”罗清点头说:“去西南之前,我就已经在调查了。”林天君问:“查到了什么?”
罗清说:“她是一个奇怪的人,没有学历,没有身份,甚至连亲人都没有,她的一切,如同一张白纸,却充满了神秘。……”林天君说:“她是金月鸿的小学同学!”罗清说:“那是她的谎言,不信,你可以马上问金月鸿。”林天君打电话到金月鸿那里,一问,金月鸿笑说:“辛羽吗?记得,你的女朋友,上次见过,怎么了?”林天君问:“你那天是第一次见到她吗?”金月鸿问:“怎么了?是第一次。”林天君说:“没什么。”挂了电话,罗清说:“我调查了好久,终于查到她这十几年来的行踪,她几乎走遍了所有的城市,为了进入文物部门,她宁可当最辛苦的清洁工,干最脏最累的活,而围绕着她的,却总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顿了一顿,说:“她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天气一定会出现异常,经常雷电交加,风雨大作,而有人曾经见过她七岁的时候,经常在雷电里飞来飞去,你可以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让人望而生畏的雷电里飞翔。”
林天君问:“你信吗?”罗清说:“我现在信了。她十一岁的时候,就曾经给一家古董店打工,结果那家古董店的主人一家大小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工人都精神失常,这是一九九三年夏天当地最轰动的案子,没有人能找到任何线索,而且越传越神,以至于毫无线索;一九九四年,她出现在一家市文物馆周围,这一次,她驾着一辆半新的吉普车,在众目睽睽下来到馆长办公室,说有一件文物要专家鉴定,当她离开的时候,那几个专家,和馆长本人,都变成了目瞪口呆的白痴,当人们试图回忆她的样子时,却只能想起她雪白的衣裳,甜甜的酒窝,稚气未脱的神色,和一头飘逸的长发,甚至她自己驾驶的吉普车,也没人能记住车牌号。”
林天君注意的听着,罗清继续说:“一九九四年的十二月十三日,她来到一座不为人知的古庙中,据当地的居民说,那是文革时期用来关押‘牛鬼蛇神’的地方,那里有着许多冤屈而死的魂灵,每逢阴雨天,就会看到阴魂纠结的场面,颇为骇人,后来没人敢去,有人却在无意中看到一个雪白衣衫的女孩,将地上的尸骨拼成一具具尸体,成了人形,然后轻轻一招手,那尸骨居然能站立行走,那个人当时吓晕了。第二天醒来,再去看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正当大家已经开始渐忘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却出没在当地的坟场之间,如同幽幽的魂灵,成为当地最可怕的传说,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一个老大爷,那时她晕倒在路边,老大爷走上前去,只看见一阵闪电下来,她化作一缕白光,顷刻消失无踪。老大爷当时就吓晕了,倒在她原来倒下的地方。”
“从那以后,当地人对她的传言越来越离奇,越来越古怪,但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她出现在一家大型的博物馆,这次她已经是一个少女,成了一名管理员,但是不久之后,她便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在众人的眼前活生生的消失,从此就没了音信,也许是这段时间的资料我还没有搜集到,直到二零零六年,她出现在国家博物馆,并对一件文物发生兴趣,她很轻易的盗走了这件文物,不过她毁去了所有关于这件文物的资料,而知情的专家也都精神失常,三个在场的管理员也从此失踪,以至于连丢了什么都不知道。再后来,也没了消息,直到现在,她再次出现在一个文物馆,再次发生各种离奇的事情。”
林天君说:“我不相信,她只是一个身子柔弱的姑娘,她不是可怕的魔鬼。”罗清说:“为了验证这个看法,我也不断的寻找着资料,我在她对面三楼租了一套房子,每天监视她的行踪,她深居简出,没有任何客人,甚至你都很少到她家里,不过,她所住的那幢楼,因为阴森可怕,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出现,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搬走,成了有名的鬼楼。”
“为了得到她的情况,我潜入她的卧室,在她的睡衣里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林天君暴跳如雷的说:“你……你怎么这么无耻!”罗清说:“你先别激动,出于职业道德,我不会看不该看的东西,事实上,也就在当天晚上,我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原来她的地板下面,有一个地下室,这是这幢楼的设计里没有的。”
林天君说:“一个地下室有什么了不起!”罗清说:“就在那个晚上,我看到她进了地下室,她走到地下室的时候,原本阴暗的地下室忽然亮起一阵白光来,将地下室照得通明,只见墙上刻画着奇奇怪怪的文字,如同甲骨文一样,还有一些图案,辛羽双手在空中一捧,一团黄光中,出现一个鼎的形状来。”
林天君心里想:和梅谷主人的举动一样,他们有什么联系吗?罗清继续说:“我正要细细的往下看时,忽然一阵睡意袭来,我不知不觉中,居然睡下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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