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的丛林里看不到天空的星星和月亮，一些野兽也终于在经历了白天的喧嚣后渐渐在黑暗潮湿的深夜归于平静，在这样漆黑森冷的夜晚，只有夜莺凄厉的叫声在丛林里回荡，让夜充满了死亡的恐怖。

山蛋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背篓已经被摔在离他身体不远的地方，刺骨的寒冷和泥土的湿气向他袭来，他慢慢地蠕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头炸裂了的痛，脸上粘粘糊糊地沾满了液体似的东西，他试着爬起来，但是身子却不听使唤。

头上的伤口在疼，并且因为他刚才的挣扎，伤口处又一次涌出一股鲜血，我还活着！山蛋很激动，因为流出的血还是热的。

山蛋迅速在脑子里搜寻着记忆，记忆里枪声响起，自己就迎面倒地，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货肯定被劫走，山蛋庆幸自己居然还能够留下一条命来。

其实就算是不死，自己也在劫难逃，货丢了，那些人岂能放过自己？山蛋和那些毒贩们打了多年的交道，他深知这些人的心狠手辣。

桔子一定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呢，还有女儿思思。山蛋的心被刀刺过一样钻心地疼起来，自己答应过要让女儿过上最幸福的日子的，女儿长这么大了，自己还从来没抱过，亲过，山蛋的泪掉了下来，很大的一颗泪。

必须回去，这样躺着不被野兽吃掉，饿也会饿死在这里。山蛋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前爬着，血不停地往外流，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血和泥土混合着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印。

桔子心神不宁地坐在家里，这几天，她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好象预感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她不时跑出屋外察看，盘算着山蛋回家的日子，并不时祈祷着他一路的平安。

桔子不敢跑得太远，因为这里离镇上很远，是一个边远的山沟。她一直不明白山蛋为什么要让自己住在这里，单家独屋的，很少能够看到人。但是她相信山蛋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特别是后来知道他在为毒贩们做事时，她隐约地感觉到山蛋有意在避开一些人。

山蛋归家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天了，桔子却仍然没有看到山蛋的出现，虽然她心急如焚，却因为不知道山蛋去的方向，也就无法寻找，所以只能尽量耐了性子让自己这样傻傻地在家等着。

月色已高，窗外似乎有人影在晃动，虽然轻飘得让人误以为是一片飘落的叶子，桔子还是很敏感地从窗洞里探出头来，她看到了一个黑影倒在自家的门前。

“山蛋！”桔子惊叫着跑了出来，一把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山蛋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就象是刚刚从棺木里爬出来的死人。

“山蛋，你怎么拉？”桔子抱着山蛋伤心地哭，看到桔子的脸，山蛋幸福地笑着：“桔子，回家。”

桔子用力将山蛋抱进屋里，就忙着为他清洗伤口，山蛋拉住了桔子的手，用极微弱的声音对桔子说：“桔子——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桔子抱着山蛋痛哭起来：“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听了桔子的话，山蛋的心剧烈地痛起来，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桔子紧张地看着他：“山蛋，你怎么拉，你别吓我。”

“桔子，你——快——回家。思思——国庆——”山蛋的话还没说话，就昏了过去，无论桔子怎么呼喊，他始终没有再醒过来。

站在山蛋的坟前，桔子一直在无声地流泪：山蛋，你安息吧，我会带着思思来看你的，我会让思思在你的坟前亲口叫你一声“爸爸”的。

桔子坚强地抹去了眼泪，对着山蛋的坟墓鞠了三个躬：山蛋，我走了，回家去了，请原谅我无法将你带回家，但是我会再来看你的，山蛋，再见！

桔子坐上了开往湘中的列车，七年的阔别，让她尝尽了漂泊的思乡之苦，而山蛋的死又给了她沉重的打击。这七年里她对生活有了太多的感慨，此刻她心里对曾经平淡的生活充满了深深的怀念之情：家乡的变化是怎样的呢？一双儿女又是如何，自己又怎样去面对亲人的责难呢？她的心象汹涌的波涛，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