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常牵着许明德的左手散步,她说:我会时刻守在你的左边,把一切危险都挡在外面,如果有莽撞的骑车人,有冒失的孩子乱闯,我会把安全的地带留给你。许明德经历的苦难太多,周洁不忍心他再受到伤害。路人投来的眼神让许明德背如芒刺锥心地疼,他面部的肌肉扭曲着,严重烧伤后留下的疤痕让脸变了形,那双手烧得手指也分不开了,连走路都有些异样。
周洁挽着他的手说:别怕,有我呢,说完送他一个微笑。这夫妻两恩爱甜蜜,有空的时候各自抱着书看,家里寂静无声,累了两人去散步,他们从不往热闹的地方去,乘凉时也找个僻静的地方膝足谈心。孩子已经去国外念大学了,他们从不和外界交往,上完课就回家,过着二人世界。
那天家里的液化气没了,许明德背着钢瓶下楼,那是个大热天,许明德穿着薄衬衣和长裤。他从小吃过很多苦,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但一个节俭惯了的人是不会奢侈的,钢瓶里的残液太多了,干脆掉了还可以多装点气,起码可以多做几顿饭多洗几次澡吧。许明德找个树阴下倒了起来,二楼一个同事在阳台上抽完一支烟,随手就往那树边扔,这一扔不打紧,许明德顿时成了一个火人,火舌舔着他身上的衣服,许明德边喊叫边在地上打滚,等人们扑灭他身上的火时,已经烧得不成人形了,身上只剩下一条棉内裤。
呼啸的救护车载着烧得浑身掉肉的许明德,还有哭成泪人的周洁。从送进抢救室到隔离病房,周洁一直守护在门外,不管他烧成什么样,只要还能让他活着让我陪在他身边,直到老去,直到老得不能动弹。周洁边哭边这样想着。隔离病房因为怕病菌的浸入,所以只能医护人员入内。许明德已经醒过来了,眯着那烧掉眼皮的眼寻找着妻子的身影,妻子在玻璃窗外向他招手示意。许明德抽动了一上嘴角,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是说:“我痛死了,你能进来握着我的手吗?”周洁眼里的泪就没断过,真想砸开玻璃安慰他:“亲爱的,别怕,我在你身边呢。”护士每擦一次药每翻一个身都像在动刑,许明德如狼般嚎叫着:“让我死吧!让我死了倒好!”
要是能帮他分担痛苦,要是疼痛能转嫁他人,周洁宁愿受伤的是她。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周洁能够进入病房照顾许明德了,这期间周洁看过不少烧伤方面的书籍,从护理到打针翻身到西药土方,周洁已经是半个医生了。许明德恢复得很快,在医院已经快有半年了,有天他对周洁说:回家吧,每天这样光着身上让小姑娘看我受不了,我觉得自己像动物,弄得没有尊严没有人格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我。
周洁领了一大堆药品,带着许明德回家了。周洁除了买菜外,都守在许明德的身边,发痒的地方有她轻轻的抚摸,注射过的硬块用热毛巾蒸敷,时常念书给他听。晚上裹着被子不敢靠近他,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许明德稍有一点动静周洁都会起床观看,冬天已经来了,周洁忙活了半天,冻得瑟瑟发抖,钻进冰冷的被窝好半天才有一丝暖意。许明德会投过感激的眼神说: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活。周洁拉着他的手轻声说: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就会幸福一辈子。
许明德的伤已经全好了,可他实在不敢以这丑陋的面孔去见外人,周洁又带着他去医院做植皮手术,取了屁股上完好的皮植到脸上。周洁心里想:可怜的人啊,这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受的苦太多了,以后我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植过皮的许明德虽然没有以前的英俊潇洒,但比出院时好看多了,他的左手粘连在一起,过些时候还会来做手指分离手术,还会痛一次,还能发出狼嚎。
儿子从国外回来了,看到曾经中年发福的母亲瘦了一圈,看到母亲对父亲就像对一个不知事的婴儿般小心呵护。儿子哽咽地搂着妈妈说:“妈妈,您辛苦了!要是没您这么细心照顾,爸爸不会恢复得这么好。”周洁笑笑说:“以前妈妈吃过多少减肥药啊,现在身材苗条多了吧。”
黄昏总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周洁笑着在讲着什么,牵着他的左手,把靠近路边的位置留给丈夫。许明德说:最幸福的事就是你的右手牵我的左手,感觉你的手心里倾注着一生的关爱。是啊,让我的右手牵你的左手,陪你到地老天荒,陪你进向世界的尽头。那--就是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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